這突然而來的推窗將我嚇了一跳,剛剛站直起來的身子立刻縮了回去,背脊骨緊緊貼着牆壁,縮在那個黑暗的角落,一點也不敢動彈。
果任法師狐疑地探出腦袋來,在窗口張望着,這時從前面花園處轉過來一個身影,迎着果任說道:“伯父,是我。”
那人正是綠帽男歹菲,他走近來,憤憤不平地朝果任法師說道:“伯父,他們明天就要來拿人了,這可怎麼辦啊?”果任瞧見自家的侄子,還是有些不放心,問你剛纔在這裡麼?”那歹菲倒也幫忙,點頭說道:“是啊,我過來幾次了,阿萊說你在跟人談事情,讓我不要打擾你,不過我心煩得很,想找你說說話。”
果任法師這才放了心,把歹菲叫過來,問怎麼了?
歹菲說起他老婆鍾水月跟別人跑了之事,頗爲不甘,說道:“我父親死於拼鬥,結果我母親自小便不讓我學習降頭術,而是規規矩矩去讀書,現在想起來好恨,倘若我當年在您跟前學習,現在說不定就能夠親手殺掉那對姦夫淫婦了!”
果任法師問,說水月可是小巴喜的媽媽,你捨得殺她麼?
“我……”這一句話將歹菲所有的義憤填膺都給堵住了,這個漢子愣在當場,一時間語塞,沒幾秒鐘後,竟然號啕大哭起來。
這哭聲悲慟,果任法師安慰他兩句,然後又讓門口弟子將他送回房間去,望着自家子侄離遠,這位老人輕輕地嘆氣,說孩子,我當初派水月去謀奪魔羅,卻沒想到這慾求不滿的女人竟然忍耐不住寂寞,跟別人上了牀,弄得伯父也被帶了綠帽子,你恨,我也恨啊……不行,我這惡魔之眼被損傷了,沒幾個月好不了,我這就去將那鼎爐給吸了,免得明日那疤臉小子打上門來,又吃了虧。
他這般說定,在房間裡收拾了一會兒東西,然後出了修行房,帶着門口兩個徒弟,朝着後門走去。
這老宅子被我搜遍,又在虎皮貓大人的監視下,藏不了人,那麼倘若薛瑞被擄,只怕窩藏之處是另有地點,見到果任離開,我的心中歡喜,然後順着原路折回,出了這套老宅子,隱沒於黑暗中,只見果任一行三人,揹着包裹,朝着村後山林行走。
進山了?我疑惑地看着這幾人的背影,也悄然潛出村子。
離開了這人羣聚集之地,又要進入山林,我一揮手,便將朵朵和肥蟲子給召喚出來,幫忙看路。
雖然我今天打敗了果任,但畢竟是他太過於輕敵,而且又束手束腳,當他得了行腳僧達圖上師贈予的佛牌之後,我並不知道肥蟲子能否聯絡到他肚子裡的蠱毒,也怕倘若雪瑞真的在那兒,一威脅,我便投鼠忌器,於是也不敢跟得太緊,只是小心地遠遠輟着。
一面趕路,一面走得無聊,我這纔想起剛纔與小妖的承諾,回過頭來,問這小妮子剛纔到底想要說什麼?小妖越過我,在前面領着路,默不作聲,我以爲她聽不到,跟在後面又追問了一句,她回過頭來,月光下,那張精緻的瓜子臉上竟然有些許羞紅:“陸左,一個星期之後,你要送我一份禮物哦,跟麒麟胎項鍊一樣的禮物!”
也許覺得直接要禮物有些不好意思,小妖說完這句話就扭過了頭去,越走越快。
這要求提得有些突兀,我莫名其妙,問爲什麼啊?小妖不理我了,一溜煙竟然沒了影兒,我摸了摸鼻子,腦子裡亂糟糟的,扭頭問朵朵,說小寶貝,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朵朵的身子飄在半空,修爲越發精深的她身子宛若天上之明月,散發出熒熒的光芒來,波長不遠,傳遞不到遠方,但是近着看,宛若天使。她將手指放在紅潤的小嘴裡含着,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會兒,訝然道:“啊,差點忘記了,上次小妖姐姐說下個星期六,是她的生日哎——我這豬腦子,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夠忘記呢?小肥肥,你記住了啊,到時候記得提醒我,要不然我彈你屁股啊!”
肥蟲子瞪着一雙黑豆子眼睛,也不知道明白了沒有,忽閃忽閃,只點頭,而我則是摸不着頭腦,說小妖她草木成精,竟然也有生日啊?
朵朵說當然,她有了意識的那一天,便是她的生日啊,笨蛋!
要生日禮物啊,難怪這小狐媚子會這麼害羞呢?我摸着下巴想着,不過跟麒麟胎項鍊一般的禮物,這叫我去哪裡尋找啊?我本來在追蹤果任法師,結果一路上卻開始思考起這個讓人頭疼的問題來,想着想着,兩邊的樹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稀疏,轉過一個山道,前面出現了一個狹長的山谷,坡地上面有草地,前方不遠處還有一條一丈多寬的小溪,在山谷中間靠裡的地方,還有一片巨大的榕樹。
這些榕樹有了些年頭,華蓋籠罩,節枝從生相連,密密麻麻,竟然連成了一大片林子,黑壓壓的,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生態壞境。
有亮光從這榕樹枝葉裡透露出來,透過間隙,能夠看見十來間木屋寄居在那榕樹之上,看着頗有些情趣。我剛準備往着山谷繼續走,一隻皎白若月光的手從草叢中伸出來,拽着我的衣角。
我扭頭,只見小妖那微紅的俏臉探出來,警示道:“這裡應該是果仁的大本營,前面有些佈置,很危險,爲了避免打草驚蛇,需要繞路才行。”
繞路啊?我順着小妖給我指的地方瞧去,在更遠的地方,那裡有一個寬闊的水潭。
那裡因爲常人難以渡過,故而佈置也相應的少一些,我們需要繞到對面巖壁上,垂直而下,然後橫渡水潭,然後再緩慢靠近這谷中的榕樹木屋下,探聽情況。事情是比較麻煩些,然而想要悄無聲息地潛入谷中,也只有如此了。
念頭打定,我們便開始行動起來,馬不停蹄地穿過林子,繞到了對面的山壁上去,這山壁落差極大,下面又有深潭,我只有在兩個朵朵的照顧下,攀爬懸崖間的樹枝兒往下,然後啓用了天吳珠,進入了略爲有些寒冷的深潭處。
這潭中淤泥甚多,所幸有天吳珠在,浮浮沉沉,我終於越過了這寒潭水,從另外一邊爬了出來。
儘管天吳珠能避水,但是在這潭裡走一遭,我仍感覺自己渾身潮溼,頗爲不自在,擰擰衣袖,甩甩頭,想讓自己變得乾燥一些,然而我這邊一分心,就忘記了看路,腳下一絆,整個人就朝着前面跌去。
哐啷!
安靜的晚上,從我腳下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音,我低頭一看,原本自己踢到了一個陶罐子,那蓋子掉了下來。
這陶罐有我老家醃鹹菜的那種罈子差不多大,一半埋在土裡,還有一部分露出了外面來,剛纔我還沒有注意,這會兒瞧了一下,才發現在這潭邊往裡的近百米內,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這種陶罐子,怕不得有上千個,分佈得錯落有致,頗合章法。
我有些好奇,這陶罐子裡面到底裝着啥玩意,正想低頭察看,卻是心中一動,身子低伏,朝着不遠處的荊棘林中躲去。
也是巧了,我剛剛在旁邊不遠處的草叢中蹲下,便有兩個人趕了過來,蹲在我剛纔踢開的陶罐旁邊察看。這兩人一瘦一胖,瘦的那個拿出一個手電來,朝着陶罐子裡面看去,裡面有金屬反光,應該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將蓋子合上,然後與胖子左右查了一圈,然後嘀咕着離開。
我問小妖這兩個傢伙說得啥,她笑嘻嘻地輕聲告訴我,說那些人嘀咕,說定是麥阿龍養的狗又亂跑了,大晚上也不拴牢一點兒。
小妖嘻嘻笑,而我則暗自下了決心,倘若真的衝突起來,這兩個傢伙我定然不放過,哼!
那個胖子和瘦子的出現,提醒了我,這個山谷裡面,可並不只有果任一個,應該還有許多人,有可能還包括像達圖這樣的神秘高手。於是我便更加小心了,待那兩人離去之後,我才繞到小樹林邊,緩慢朝着裡面的榕樹林摸去。
榕樹是熱帶植物區系中最大的木本樹種之一,有板根、支柱根、絞殺、老莖結果等多種熱帶雨林的重要特徵,位於這片榕樹林中心幾株,樹圍竟能有七八米,高達二十餘米,枝繁葉茂,濃廕庇天,所蓋之地有上百多平方米。
到了邊緣的時候,朵朵收斂身子,低聲跟我說道:“陸左哥哥,我感應到雪瑞姐姐的氣息了,她在那兒,不過很微弱,好像被什麼給控制住了一般!”
雪瑞在那兒?
聽得朵朵肯定的話語,我朝着最中間的那棵巨大榕樹看去,在那樹上有一間樹屋,裡間有着昏黃的光線傳遞出來,我心中一陣熱乎,不過也忍不住擔憂起來。當下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順着樹林的陰影,朝着中心處疾步走去。
這片榕樹林遮掩光線,除了有幾棟樹屋有燈光傳來,下面一片黯淡無光,形如鬼蜮,而且陷阱也多,得虧小妖和朵朵在前引路,我纔不至於一腳踏空。很快,我來到榕樹下方不遠處,那樹下不遠處站着一個黑影子,面朝着北方,而樹上則有軟梯垂下來,得以出入。
這榕樹巨大,我從後方繞來,前面的人看不到,而我也不敢爬那軟梯子,沿着枝丫小心攀爬,很快就來到了木屋的下方不遠處,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傳出來,是果任的聲音,而且還是生澀的中文:“小賤人,今天達圖去市裡面辦事了,我忍不住了,你這鼎爐,就讓我來採摘了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