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鈺兒說了那些話,我對她的印象不差,實在不想眼睜睜看着他們去送死。
二叔輕輕嘆息一聲,擡頭看着我,淡淡說:“你已經勸過他們了吧。”
我不由愣住了。
趙鈺兒他們要去狗頭坡鬼窟露營的事,很快驚動了老村長,老村長來到我們家,苦口婆心勸說趙鈺兒他們不要去鬼窟,免生禍患。結果趙鈺兒他們幾個人文化水平高,扯出一通什麼“世上本來沒有鬼,只是人的心理作祟,我們大家都活在二十一世紀,要相信科學”等等唯物主義觀點,反倒把老村長說得啞口無言。
最後,老村長只能無奈地哀嘆一聲,離開了我們家。
老村長沒法勸服他們,二孃也不能,人要作死,真是誰也攔不住。
二孃不再勸說他們,轉而邀請他們幾個留下來吃飯,他們幾個想了想,倒是答應了。我知道二孃這是緩兵之計,想給他們幾個多一點時間好好考慮,不過我覺得這恐怕沒用。
吃過飯後,趙鈺兒他們說要付錢給我們,二孃堅決不收。像我們那裡的人,招待外來人吃一頓飯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哪會那麼功利要收錢?
二孃堅決不收,他們卻堅決要給,雙方推來推去,也是無語。最終趙鈺兒他們還是推不過二孃,只得把錢收了起來。但是我看他們的樣子,明顯覺得白吃一頓飯心有不安。果然,緊接着他們又提出把自己隨身攜帶的一些小東西送給我們,我們自然是拒絕,但這一次我們怎麼也推不掉。
雙方又僵持起來,二叔拿着幾張符咒,靜靜走出來,淡淡看了我們大家一眼,然後對二孃說:“收下吧,就當他們付的符咒錢。”說着,他把符咒遞給趙鈺兒他們,一人一張,囑咐他們隨身攜帶,不可弄丟了。
聽二叔這樣說,二孃只得收下他們給的小東西,這些東西有吃的有用的,真是種類不少。趙鈺兒還特意送了一小瓶香水和一小支嫩膚霜給小妹,小妹很喜歡。
見他們如此客氣,二孃讓我和小妹給他們領路,帶他們去狗頭坡。
隨後,我和小妹便帶着趙鈺兒一行人前往狗頭坡。此時太陽已落山,西邊天空出現絢爛的晚霞,把樹林裡映得紅暈暈的,趙鈺兒和另外一個女孩說真好看,連忙拿出手機拍照。我告訴他們,等到了晚上千萬不要拍照,免得把某些不乾淨的東西也拍進去了。
沒多久,我們來到狗頭坡。
狗頭坡位於後山山陰,站在這裡看不到我們村子,從我們村子也看不到狗頭坡。霞光映照下,狗頭坡的樹林、草地一片紅豔豔,彷彿染了血似的。上方鬼窟前面符咒隨風飄動,黑魆魆的鬼窟口看起來十分幽深,彷彿一張大嘴等着吞噬獵物。
想到他們即將在這狗頭坡過夜,我心裡感到不安。不過反觀他們,一個個卻是新奇不已,興高采烈,勸說的話早已經說了幾籮筐,現在我也不想多費口水了。我只告誡他們晚上千萬不要進入鬼窟,然後帶着小妹離開。離開之時,小妹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脖子下掏出一個佛玉墜,解下來說要送給趙鈺兒。
這個佛玉墜並不值錢,幾塊錢一個,但也算是小妹的一番心意,我沒有多說什麼。趙鈺兒很意外,驚喜地收下了,並且當即讓小妹給她戴在脖子上。
我和小妹下山回到家裡的時候,暮色已經悄然降臨,遠近山林迷濛昏暗一片,讓人心裡感覺莫名壓抑。
晚上,二孃拿出趙鈺兒他們留下的小東西,小妹一樣樣翻開着,很開心。我卻沒什麼心情,莫名地不安。我見二叔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看着星空,也走了出去。
走到二叔身邊,我擔憂地問:“二叔,你說趙鈺兒他們會不會出事?”
“你聽。”二叔莫名輕笑一聲,答非所問。
“嗯?”我安靜下來,仔細聽着,發現後山那一邊狗頭坡,隱隱傳來人語聲、笑聲。
“也許他們現在正圍着篝火載歌載舞呢。”我心裡暗想,“但願他們別出什麼意外。”
晚上睡覺之前,我特意到院子裡聽了一下,發現後山一片寂靜,狗頭坡方向也沒有任何聲音了,心裡泛起幾分不安。
“難道他們已經睡下了嗎?”我心想。
也許吧,已經是晚上十點鐘,趙鈺兒他們玩鬧一陣也應該睡下了。
我沒有再多想什麼,回到屋子,上牀睡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聽到咚咚咚瘋狂的敲門聲,不由得一下驚醒,從牀上坐起身。
咚咚咚,有人不停地敲打着我家的大門,急促而瘋狂。敲門聲裡夾着一個女孩驚惶的哭喊聲,透着無助絕望。
“是誰在外面?”我瞬間睡意全無,趕緊翻身下牀,匆忙穿好褲子,光着腳和上身就衝出了臥房。這時候,小妹房間裡燈也亮了,小妹和二孃穿着睡衣急匆匆走出來,忙問我是怎麼回事?
“有人在外面敲門。”我匆匆說了一句,直奔大門而去。
大門被敲得咚咚響,不停震動,外面那個嘶啞又絕望的女孩哭聲聽起來有幾分熟悉,我頓時心裡一震,連忙打開大門。
打開大門的那一瞬間,外面那個人直接撲進了我懷裡,香軟的感覺,果然是女孩。燈光映照下,我看到女孩的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叫道:“趙鈺兒,你怎麼了?”
瘋狂敲門的居然是趙鈺兒,此刻她滿臉淚痕,神情驚惶,瘋了一樣叫道:“快,快,救救我,救救我,有鬼,鬼……”她一邊大叫,一邊驚惶地回頭向後面看,一雙手死死抓緊我的胳膊,抓得我生疼。
我意識到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在追她,連忙忍着胳膊痛,拖着她進屋來,讓小妹趕緊關上大門。
“快救我,快,它來了,它來了……”趙鈺兒的精神完全崩潰了,不停地大叫着。雖然她的話有些歇斯底里,神經質,但我還是聽得心裡一驚,露出警覺,盯着趙鈺兒,大聲問:“你說誰來了?”
“救救我,快救我,有鬼,有鬼……”趙鈺兒根本聽不見我說話,只是死死抓着我的手,瘋狂哭喊着,淚水和鼻涕流了滿臉。
我真擔心她再這樣下去,會被活活嚇死,慌急間,咬了咬牙,忽然一記手刀斬在她的腦後。只聽趙鈺兒悶哼一聲,雙眼一翻,身子歪倒在我懷裡,暈了過去。
“小妹,二孃,你們快扶她進屋去,把門窗關緊,千萬不要出聲!”我察覺到有東西已經來到院子外面了,連忙對小妹和二孃說道。
二孃和小妹知道事情緊急,也不遲疑,趕緊攙扶着趙鈺兒進屋去。
這時候,一陣陣陰風在院子裡颯颯吹響,陰風從大門門縫吹進來,透着刺骨的寒意。大門被陰風吹得嘎吱嘎吱搖動起來。
“哥,快進屋!”小妹在旁邊屋子裡焦急衝我喊道。
我不能進屋,我必須擋在外面,就算死,我也要保護小妹和二孃。
“快關門!”我瞪了小妹一眼,急喝道。
小妹有些驚惶無措,站着沒動。
我氣得跺腳,幸好這時候二孃趕緊關上了門。
現在,二孃、小妹和趙鈺兒已經在裡屋了,相對來說比較安全,我心裡稍稍安定。我一個人站在堂屋裡,把守着第一關,心思急轉:現在外面肯定是有不乾淨東西了,我不會道術,根本對付不了。對了,二叔呢?怎麼他沒起來?
“二叔!”我大叫一聲,連忙走進另一邊屋子敲二叔臥房的門,剛敲了一下,發現二叔臥房沒關,就直接走進去,卻發現二叔並不在房裡。我慌忙在二叔房裡找避鬼符咒,卻什麼也沒找到。這時候,我聽到有什麼東西已經在抓大門了,連忙衝出屋子,來到堂屋裡。現在我身上空無一物,等一下外面那個東西衝進來,我只有赤手空拳和它戰鬥了。
想到這一點,我心裡一陣陣發寒,看着被陰風吹得嘎吱作響的大門,身子不由自主發抖起來。這時候,剛剛停下的抓門刮擦聲又在大門上響了起來,聲聲刺耳瘮人。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卻怎麼也鎮定不下來,滿心驚惶。就在這時,忽聽一個溫婉清悅的少女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別怕。”這個聲音帶着溫暖安寧的撫慰之意,讓我頓時一怔,緊接着,我感覺自己右手好像被另一隻手握住,那隻手柔軟而清涼,很像是女孩子的手。
“誰?”我連忙轉過頭,卻什麼也看不見。但是我分明能夠感覺有個人就站在我身邊,握着我的手,那樣真實安定。從小到大,每當我遇到危險出現的那種身後有靠山的感覺,在這一刻再次出現。
我能感覺到有個女孩就站在我身邊陪着我,但是我看不到她。我問她,她也不回答,就是那樣默默地陪着我。
外面的陰風越來越急,猛然大門上咚一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重重撞門。
我頓時渾身一緊,回過神,轉過頭緊盯着大門,手心裡不停冒冷汗。
這時候,大門外突然響起老鼠叫的吱吱聲。但這個吱吱聲,聽起來比老鼠叫陰冷恐怖多了。聽到這個聲音,你就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齧噬你的心絃。
外面到底是什麼東西?二叔呢,他有沒有事?
我心裡一陣驚惶着急。
咚!大門又一次被重重撞上。外面那個東西力氣很大,一下撞得門栓嘎吱作響。只要再撞兩下,大門一定會被撞開。
“吱吱!”恐怖陰冷的老鼠叫又響了起來。
我渾身打了一個寒噤,一股股涼氣從腳底心冒到頭頂。
沒辦法,只有拼了!
就在我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的時候,大門外的吱吱聲戛然而止,像是硬生生被掐斷。颯颯陰風停止,四下裡陷入一片寂靜,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猛然,院子裡響起一個蛤蟆叫的咯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