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媽媽歇了聲,楚良嬈則琢磨起該如何同殷華公主說這事。
若是老夫人不送這禮便罷了,可偏她送了,那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會成了轉述老夫人的意思。出了這麼大的事,老夫人不想着跟自己通個氣,反而是利用自己當傳話筒了,對此楚良嬈不禁扶額。
丁香瞧楚良嬈面上雖是不顯,卻也知道她心裡鬧騰,但她對此事的瞭解並不及杜媽媽透徹,便只有乾着急。
馬車平緩地駛向了公主府所在的街巷,方轉彎,坐在車外的周媽媽便“咦”了一聲,她壓着聲音對車裡說她看到彰義璇了,還和駙馬爺在一起,問要不要先避一避再過來。
皺了皺眉頭,楚良嬈說道:“避他做什麼。”
杜媽媽也說道:“郡主說的正是,便是碰了頭,也是他給郡主行禮的份。”
周媽媽瞧杜媽媽全然沒找到重點,不禁嘆口氣,還要再說什麼,便聽到一陣底氣不足的大笑,駙馬爺驅馬趕了過來問道:“可是寧安郡主來了,殷華正等着你呢。”語氣裡帶着刻意的親暱和熱情,聽起來十分怪異。
楚良嬈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位,便讓杜媽媽挑開寶藍印花的簾子打了招呼。
看着面上雖帶着笑,卻透出生疏的楚良嬈,駙馬爺有幾分不悅,這般在馬車裡招呼純粹是瞧不起他。壓着不快,他瞥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彰義璇,只看他一眨不眨地瞪着眼,一副被勾了魂的樣子。駙馬爺重重咳了一聲,提示彰義璇見禮。
這彰義璇回過神來,在馬車上拱手行禮。
見狀,杜媽媽便沉了臉說道:“彰公子好大的臉面,見了郡主都敢這等無禮!”
至此,駙馬也反應過來,自己在馬上招呼人,何嘗不是失了禮?到底是自己有錯在先,倒不好再怪到人頭上,但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能認這個錯,便笑着糊弄道:“寧安也不是外人,這般倒是見怪了。”
“駙馬爺請慎言。”杜媽媽不冷不熱地說道,“郡主同公主感情深厚,自不是外人,但您同郡主不過只是點頭之交吧。”
臉色一沉,駙馬呵斥道:“大膽!哪裡來的僕婦,這般無禮!還把不把本駙馬放在眼裡了?”
“駙馬爺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坐在轎子裡的桐楠走了出來,一臉關切地看着駙馬問道,“這是誰這麼不長眼,竟敢衝撞駙馬爺?”
這一連串的關懷,讓駙馬心裡好不舒坦,自下了馬親熱地說道:“桐楠妹妹也來了?”
楚良嬈嘴角一扯,真是巧了,這一個個扎着堆往公主府來,說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不過眼下她可沒功夫料理這幾個極品,便淡淡地吩咐杜媽媽放了簾子,徑直進了公主府。
杜媽媽暗罵道:“殷華公主那等天仙般的人物,怎麼偏嫁了這麼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聞言,楚良嬈嘆息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種是非,媽媽可別再多嘴了。”
杜媽媽自是應下不提。
馬車後被無視的桐楠咬咬牙,不屑地嗤之以鼻:“有什麼了不起。”
駙馬自是一番安慰,渾然不知桐楠是因着沒能坐上那等氣派的馬車慪氣,只當桐楠跟自己同仇敵愾,很是小肚雞腸地數落人不是。
一旁賠笑的彰義璇瞧桐楠雖不及寧安郡主,卻也長得清秀可人,便也說了幾句討好的話,逗得桐楠笑得花枝亂顫。好容易才歇了口氣,桐楠嗔怒道:“可不能跟你們再玩了,我今兒來可是有正事的。”說着,便別過臉去,眼尾卻勾着駙馬不放。
這一眼瞧得駙馬人心都要飛出來了,自是一口一個好妹妹的哄着,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妥。
彰義璇瞧這架勢分明是要把自己的事拋在腦後,心中不由焦急,暗想這駙馬還說自己色膽包天,就這麼一個貨色竟還被勾的七葷八素,實在是品位有問題。可心裡再怎麼腹誹,但他面上還是帶了笑,只道難得相見,今兒他做東,要請二位貴人吃飯。
被稱作貴人的桐楠掩嘴輕笑,說道:“本郡主哪是什麼貴人。”這般作勢,讓彰義璇更加不屑,既要裝謙虛,那還自稱什麼本郡主。可他也知道桐楠郡主的身份是實打實的,便又恭維了幾句,實際上心裡早就冒了邪火,恨不能把這虛僞的女人給好好“收拾收拾”。
長年泡在煙花柳巷的彰義璇別的不會,這哄女人的功力自是不凡,駙馬瞧他頗有喧賓奪主的架勢,便又重重咳了一聲。
桐楠回過神來,暗想自己又不是沒聽過人花言巧語,這彰義璇一個白身,有什麼稀罕的,便又對駙馬展露出笑顏,說道:“這請客便免了,本郡主還是去公主那裡用膳吧。”
“原來桐楠妹妹是來找公主的。”面上擺出失望的神情,駙馬說道,“我勸你還是回去吧,這兩日公主上了火,見了誰都沒好話。這不,我纔打算跟彰兄打算結伴去吟詩遊湖散散心的。”
聽了這話,桐楠暗喜不已,還好駙馬跟自己說了,不然豈不是去找不自在?又想到楚良嬈先她一步進了府,便本着看熱鬧的心情說道:“呀,這可怎麼辦,寧安她……”
“寧安郡主吉人自有天相,管她作甚,好妹妹,今兒有彰兄做東,可不能辜負了美意啊。”
桐楠笑靨如花,說道:“若是你們不嫌桐楠吵,桐楠自是願意湊這個熱鬧。”
彰義璇擺出榮幸的神情,暗暗捏緊了拳頭。
三個人說說笑笑地離開後,公主府外看門的護衛便進去通了信,得知人都走了,本還在榻上臥着的殷華坐起身來,對楚良嬈說道:“這下你可放心了?”
楚良嬈不禁失笑,敢情殷華公主是裝病,笑過她又感到一陣心酸,就像杜媽媽說的,這樣好的一個人卻嫁了那樣的爛泥,實在令人忍不住扼腕嘆息。想着,楚良嬈握着殷華公主的手說道:“您受累了。”
殷華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楚良嬈一眼,只見她一臉心疼,便擡起另一隻手覆在了她手背上說道:“傻孩子,哪有什麼累不累的?”
這日子是自己過得,其中的滋味也只有自己知曉,既然殷華不願意說,楚良嬈自然也不會多問。話題自然而然轉到了擺宴的事上,楚良嬈本思忖着讓殷華不用費心了,畢竟如今王府的事並不樂觀,而且殷華也在裝病,若是爲了自己的事操勞,豈不是前功盡棄。殷華自是知道楚良嬈是爲她好,不禁感慨。感慨歸感慨,殷華卻是收起了情緒,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雖是病着,可這下帖子的事也費不了幾個心,不過這之後的事可就得你自己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