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洵這幾天也大概瞭解了府內具體的情況:本家大爺姓張名耆。雖說年歲不大,但年紀輕輕便已登科,去歲朝中派了差遣,命他來益州歷練。因母親亡故的早,父親領兵洪州駐防西夏鬧兵,爲盡心報效朝廷,於身家多有不顧,托兒子並老管家好生照顧三個女兒並族內事務。纔在去年,聖上派了張少爺外差,不得已才只能留下老管家在汴京操持祖宅以及族內事務。自己帶了衆妹子由汴梁來到益州履職。
張大爺未曾娶妻,現後府中事務暫交大妹妹料理。大妹妹單名一個佩字,自小文墨皆通,聰明能幹,家中事務料理的樁樁分明,自然上下敬服。二妹妹名叫張文,足不出戶,諸事不管不問,木訥少言,除貼身丫鬟,一般下人亦是少見真容。三妹妹張麗,父兄以及姐姐們最寵,天真爛漫,自由不羈,自小愛隨父親一般舞刀弄槍。李媽媽也曾言說,也是府內最應小心伺候之人,萬一行爲在她面前出了差池,三姑娘翻了臉可是不認人的。
接應了幾日教引,李媽媽也覺得這三人也是省心省力,諸事一說即通,三人行爲做派,也都不落偏頗,着力處只是講了些府內起居時辰以及相應規矩,並主子們的喜好和忌諱,事情也就做的差不多了。隔了幾日,叫三人在房中做些女工之類的自主打發時日,自己也老老實實歇了兩天。
覺得是時候回稟,方擇了一個晴日早晨,教妙洵三人吃下幾口飯後,李媽媽便親自帶着她們三個,去管家院子回管事杜媽媽的話。杜媽媽本姓劉,本是京中老管家獨生女,自小便跟隨父親服侍張家。後嫁與府內張老太爺隨從杜家,下人也便喚起杜家媽媽來。跟隨少主來到益州在府中管事,行事也多爲幹練經驗,也受少主和姑娘們器重,跟一般奴婢亦不同。
李媽媽四人才出了院子門,行了幾步,在管家院子旁的夾道碰見杜媽媽的隨行小丫頭急匆匆的迎面跑來。李媽媽趕緊拽住她,問她杜媽媽在不在。
“杜媽媽在大小姐房裡稟事呢,因少拿了上上個月開支賬本,纔打發了我來取。媽媽這時別攔我,緊的很。有事兒等杜媽媽回來再說,或者你直接去大小姐院裡直接回杜媽媽。”小丫頭一把甩開李媽媽,抱着懷裡的賬本邊跑邊說着,轉彎不見了人影。
自是在大小姐屋裡,一併讓大小姐知道調教完畢之事,也省的自己再跑兩趟。李媽媽拿定主意便帶着三人轉身往大小姐院裡走來。
早起遠遠的雞叫,天也變得愈發暖和起來。廊下的花兒開的正是燦爛,雜着柳樹垂下來的虛影,斑斑駁駁的顏色愈發好看。李媽媽帶着妙洵她們走的也不急,只是慢慢地過了園門,門內幾個使喚婆子正在擔水澆地,見李媽媽幾人進得園門,遠遠的揮了手打招呼。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在太湖石下拿着水瓢,也向前笑眯眯的問李媽媽好:“李媽媽,怎麼這麼早到園子裡來了?”
李媽媽說道:“聽杜媽媽在大小姐房裡,我特來回事兒。”
小丫頭知道了來由,便說道:“媽媽且家裡等着去多好,這會子大小姐和杜媽媽看賬本,一時半會兒不得空兒呢。”
“此事也是大小姐交代過的,一併回了我也方便。”李媽媽看見丫頭拿着瓢裡的水顏色泛白,不禁問道:“既然洗地,用這泛白的水能洗乾淨?還不換了清水來?”
小丫頭笑道:“媽媽莫怪,這水是昨兒下午特意囑咐廚娘們留下的的淘米水。大小姐昨日說了,園子裡漫的青石板縫間,有些苔蘚不精神了,叫人取些淘米水澆澆,好再生髮些。既然要回事,李媽媽且去吧。我便不引路了”
李媽媽笑着點頭:“您忙你的,我們自去便是。”
繞過水榭和花池,這才走到大小姐住的院門前,此時張家大小姐坐在花廳上翻看着賬本,時不時動筆記錄,身旁杜媽媽並幾個貼身丫鬟照應着。杜媽媽見底下人朝自己使眼色,便悄悄的起身出門來到臺階下一問,才知道是杜媽媽帶着人來回教引完畢的事兒。正好大姑娘查賬間隔也問了此事,便問了李媽媽幾嘴,一塊兒帶着她挑簾進屋稟事,讓妙洵她們三個在臺階下站好聽喚。
大小姐張佩此時聽見簾子聲響,擡頭看見杜媽媽帶着李媽媽進得屋來,放下手中的賬本笑道:“李媽媽來了,吃過早飯了沒?”
李媽媽見大小姐今天穿的甚是素淨,頭上簡單梳了個髮髻用金簪彆着,神情也是舒展。連忙行禮笑道:“稟大小姐,早吃過了。”
杜媽媽也賠笑着說道:“小姐,李媽媽來是回三個丫鬟教引之事,經過些時日,三個姑娘也能讓府內使喚了,特稟了大小姐,讓大小姐定奪分派。”
“既如此,叫人帶進來我瞧瞧。”張佩說完便低下頭又復看上了賬本。
少時三人被叫到屋內一字站好行禮請安。張佩看到三人穿着都已換上府內丫鬟服飾,只是個頭不一而已,遂問道李媽媽每人秉性,談吐,見識等。
李媽媽指着錢鶯回道:“此人名叫鶯兒,原本也是大家閨秀,後蒙罪流放,日常談吐乾脆,亦有見識。”
接着指着妹妹錢燕說道:“此人和鶯兒是親姊妹,叫燕兒,年齡不大,倒也穩妥。”
李媽媽最後指着妙洵說道:“此人叫洵兒,本地人。文墨極好,尤其是嗓子不錯,能唱幾個曲兒......”
張佩聽完李媽媽說完緩緩的放下手裡的賬本,這才立身走上前來,見勢李媽媽立馬退後留出地兒,讓大小姐圍着三人端瞧。
不一會兒立定向杜媽媽說道:“王媽媽挑人,李媽媽教引,這差事做的看着不錯,人還可以。杜媽媽少時賞些給王媽媽和李媽媽。”
轉頭看向立好的三人。又說道:“這三人既看着合適,今兒我先發派了,用着不合適再調:讓個兒高的鶯兒跟我,我現跟前缺個識字書寫丫鬟,每日賬房和內宅間聯繫就交鶯兒了。燕兒一會兒帶着給三姑娘送去,她孩子脾氣,送個文靜的玩伴給她。襯着她文靜模樣多些。一天天吵着沒事幹,引着她也讀點書,做點針線,也不許再由着性子折騰玩鬧。這個洵兒就帶着去見二姑娘吧,能不能留下問問二姑娘意思。”
李媽媽聽罷跪謝完張佩,便留下鶯兒,帶着妙洵和燕兒出得房來。大姑娘住處和三姑娘院子離得近,李媽媽便領着便先向三姑娘院子走去。
消不了幾步,眼見來到三姑娘院門前,只見這院子院門大開,就有一個丫鬟溼着頭髮,坐在門前臺階上拿着袖子扇涼,見李媽媽遠遠走來,才忙起身行禮,笑呵呵的問道:“李媽媽,何處耍去?”
李媽媽看見她也沒個好脾氣的說道:“耍你奶奶!一天天沒個正形兒,看你不成正派的樣子,小心三姑娘打你板子。”
這丫鬟笑道:“三姑娘纔不打我哩,適才就是跟着三姑娘打捶丸來着。剛剛三姑娘熱了在院子裡把外罩衫脫了接着玩兒,纔打發了我看好門不讓生人進院子。這會子你老來可別說要進去,我是不放的,要不然三姑娘真打我了!”
“你個小蹄子,我還是生人?我照顧三姑娘的時候,您還在你娘肚子裡呢。今天是大姑娘讓我給三姑娘送人來,莫要攔我!”說着李媽媽便要進門。
誰知這丫鬟挺身抱住李媽媽胳膊,紅着臉說道:“不行!你要進也讓我稟了三小姐,你這樣進去,三姑娘又要說我了......”
“說你什麼?”只聽得門裡有人說話道。這時候一個年齡也就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帶着幾個丫鬟走了出來。妙洵側眼看去,只見這姑娘眉眼甚是英氣,面頰緋紅,衣領微開,香汗一頭,一幅戰罷金兵得勝歸來模樣。手裡只拄着捶杖杆子,立在門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