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鈞儒一直走,走了幾個小時,一直走到了郊外。
凌晨四點的郊外,一片寂寥,除了老樹昏鴉,田間青蛙鳴叫之外,空曠而靜謐,那條主幹道上空無一人,康鈞儒走到路邊的水溝旁,把柺杖扔進水溝裡,隨後躍入其中……
過了許久,一個路過的黃包車伕聽見有人在溝渠裡發出呻吟聲,便循聲而來,看見有個人掉進水溝了,渾身又溼又髒,便將康鈞儒從水溝里拉了出來。
“送我去愛羣酒店,我會重賞你的。”康鈞儒對車伕說道。
車伕見此人衣着貴重,像是個有錢有身份的人,不知爲何會掉入水溝裡,納悶地問道:“先生,愛羣酒店離這兒遠着呢,你怎麼會掉溝裡了?”
“唉,一言難盡,遇到賊人了,你快送我去酒店吧。我付十倍的車錢給你。”
車伕一聽,喜出望外,趕緊將康鈞儒扶上黃包車:“先生,您坐好了。”
說完,車伕拉起車杆,朝愛羣酒店跑去……
康鈞儒的幾個保鏢正爲康鈞儒的失蹤而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甚至打電話給駐廣州的日軍司令部,告訴他們康鈞儒不見了,司令部的藤田將軍一聽,也大吃一驚,趕緊派憲兵去找康鈞儒。
一時間,廣州的大街小巷響起了憲兵隊的摩托車聲和軍靴聲。
進入廣州市區後,康鈞儒看見日本憲兵正滿大街地轉悠,連忙吩咐車伕停車。
康鈞儒從黃包車上下來之後,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朝日本憲兵走去,結果看見了其中的一個保鏢。
保鏢見到康鈞儒之後,連忙迎了上來:“陸先生,你上哪兒去了,怎麼搞成這樣了?”
“一言難盡,這是怎麼回事?“康鈞儒指着滿大街的日本憲兵。
“是我們打電話報告駐軍總部你失蹤了,所以藤田將軍出動了憲兵隊,全城找你。“
“唉,沒想到這事動靜鬧大了。“
“當時榮華樓一片漆黑,我們幾個在四周找你,沒找着,後來榮華樓電力恢復了之後,我們幾個在榮華樓上上下下找你,還是不見你的身影,又找了周圍幾條大街,也見不到你的人,江口大佐和成田大佐也急得要命,命我們趕緊給藤田將軍去電話,找尋你的下落。陸先生,你到底去哪兒了?“
“等我回去了之後再告訴你吧!”康鈞儒隨後轉身對車伕說道:“你先別走,跟我一起回愛羣酒店去拿錢。”
車伕起初被日本憲兵隊這陣仗嚇呆了,也不敢提車錢的事了,一聽康鈞儒讓他跟着回酒店去拿錢,喜出望外,便滿心歡喜地拉着車跟在康鈞儒後面。
保鏢將康鈞儒扶上了摩托車的車斗裡,然後把康鈞儒送回了愛羣酒店。
此時,在愛羣酒店康鈞儒下榻的房間裡,廣州駐軍司令部的藤田將軍正在等康鈞儒的消息,忽見康鈞儒一瘸一拐進來了,渾身髒兮兮,溼漉漉的,而臉上和手上都是一塊塊的瘀青,一副狼狽樣,很是納悶。
“陸桑,你這是怎麼啦?”藤田驚訝地望着康鈞儒。
“藤田將軍,讓你見笑了,今晚我與江口君和成田君在榮華樓商議共建後方物資保障基地一事,沒想到剛跟他倆告別後不久,就遇到了榮華樓停電,周圍一片漆黑,榮華樓裡亂作一團。“康鈞儒講到這兒,忽然問藤田:”將軍,江口君和成田君都回來了嗎?“
“他們都回來了,只是沒看見你回來,大家都不放心。“
“讓大家爲我擔心了,真是過意不去。當時,我腿腳不靈便,被人推搡着,差點摔下樓去,黑暗之中,我只感到腦後生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擊昏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躺在郊外的水溝裡,可憐我這條殘腿,連從水溝裡爬出來的力氣也沒有,唉,我在那條水溝裡躺了足足七八個小時,沒想到這次來廣州竟然還會遭此劫難。”康鈞儒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幸虧遇上了這位車伕,是他把我從溝里拉了出來,一路拉着我回愛羣酒店,後來在路上遇到了憲兵,才把我給送回來了。”
“啊?竟有此事?”藤田驚訝地目瞪口呆。
“來來來,你過來。”康鈞儒轉向車伕,向他招招手:“你別害怕,你告訴這位日本將軍,你當時看到的情況。”
車伕連連點頭:“我住在郊外,今天想早點出門去拉活,所以四點不到我就出門了,我經過路邊田埂的時候,聽見水溝裡有人在叫救命,我就過去一看,發現這位先生倒在水溝裡,渾身上下全是泥漿子,我就把他從溝里拉了出來,我當時還納悶了,這位先生看上去像是個有錢人,怎麼會躺這兒了?我起先還以爲他是喝醉酒了,不小心摔溝裡了呢,他告訴我說是遇上賊人了,讓我把他送到愛羣酒店來。”
“陸桑,那你丟什麼了嗎?”藤田問道。
“身上的錢包不見了,連我手上的一塊金錶也被搶走了。”康鈞儒嘆了口氣:“唉,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賊人盯上了,或許是他們看見我戴了塊金錶,引起賊人注意了?唉,這年頭還真是得小心,還是古語說得對,財不露白,否則就會有殺身之禍,我還算是幸運,賊人只要了我的錢,沒要了我的命。”
“那你人傷到了沒有啊?”藤田關心地問道。
“我本來就是個殘廢,現在更慘了,瞧我這個狼狽樣,搞得我真是灰頭土臉的,我還是先去洗個澡去吧,這身味兒,我自己都嫌棄。”
“好好好,陸桑,你先去洗個澡吧,人沒事就好,看來廣州的治安需要加強整治。”藤田向康鈞儒鞠了個躬,隨後轉向幾名保鏢,瞪着眼說道:“你們幾個要寸步不離,好好保護陸桑,聽到了沒有?“
“是是是,我們一定,一定。“幾個保鏢唯唯諾諾地答應着。
康鈞儒隨後吩咐保鏢給車伕十塊大洋,車伕拿到這麼多錢之後,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向康鈞儒連連鞠躬致謝,隨後離開了愛羣酒店。
“陸桑,讓你受驚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可以隨時來找我。”藤田再次向康鈞儒鞠躬致歉,康鈞儒可是南京政府的要員,如果康鈞儒在他的防區裡出了事,那他這個駐軍司令可吃罪不起。
“多謝藤田將軍關心。阿進,幫我送送藤田將軍。”
藤田走了之後,康鈞儒鬆了口氣。
此時,服務生從浴室裡走了出來:“先生,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您請。”
康鈞儒點點頭,隨後走進浴室,躺在水汽氤氳的浴缸裡,康鈞儒閉上眼睛,眼前都是凌雲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