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被她說得不是滋味兒,勉強說道:“嗯,其實我也沒大事,什麼活都能幹,她走就走吧,在家裡也幹不多少。”
姜採月卻沒好氣,坐在竈坑門前說道:“回孃家咋了,誰不能回孃家過個年,你回孃家、我回孃家,人家就不行回孃家了,重要的是回孃家到底想幹什麼,我在家娘是爲了給大夫騰房子住,我嫂子回孃家是惦記給孃家送點什麼,只要不惦記爹孃的那點家當,都是好女兒。”
在她嘴裡,還是頭一次這麼誇許春姑,不過說起來,許春姑對她爹孃還是挺孝順的,把婆傢什麼東西都往孃家搬,不管自家有沒有,這一點姜採月都比不了,最起碼她照顧孃家的同時,還想着自己的日子,在爲自家打算。
孔秋芳被她數落得臉發白,站在那裡咬了半天嘴脣,眼淚終於掉下來,說道:“月兒,我知道你看不上毛根,可是我又沒對不起你,你跟我弄這出幹嘛,他這都走了,大過年都回不來,不知道在外邊咋樣呢,你們都不爲我想想,我一個人帶着孩子,日子有多難過。”
看她掉眼淚孔氏有些不忍,勸道:“沒事啊芳,毛根又沒去當兵,早晚會回來的,你有婆婆幫你,家裡有房子有地的,早先又攢下家底,比大姑那會兒強多了。”
姜採月可不買她眼淚的賬,說道:“難過?我可不覺得你這有多難過,好手好腳的,想幹什麼都能,咋不想想當初我大舅和我大舅媽呢,倆人在炕上癱着,連飯都吃不到嘴裡難不難,你們要是那會兒就回來,住到這邊來照顧着,蔣毛根至於逃兵役跑了麼!你們倆人接着兩家的家產,後半輩子吃地租都餓不死,至於落到現在這地步!”
孔氏最氣她這張嘴,擡手比劃道:“你個死丫頭,是不是不打你不行,大過年的,你就不能不開她哭啊!”
姜採月不服氣,小聲嘟囔道:“她哭是她願意哭,娘當年比她難多了,跟誰掉眼淚去了,自己的日子自己過,自己的路自己走,好的時候只想自己,到爲難的時候,想起找別人哭訴了,當初怎麼就不知道給自己留條後路呢。”
她這一說,孔秋芳哭得更厲害了,抽抽答答上不來氣的樣子。
孔氏沒辦法只好扶她進屋,對姜採月說道:“你個死丫頭,這下好,你做飯吧!我還得哄她去!”
姜採月翻白眼,娘可真愛理她,還去哄哄,這種人直接趕出去算了,你今天哄完她,明天她好過了,轉眼就把你忘了。
可是孔氏走了,鍋裡的東西在那兒放着,她也只能接着做。
屋裡孔氏還在勸孔秋芳:“芳你別跟月兒一樣的,她嘴不好你也知道,隨大姑了,也是咋孔家的根兒,沒辦法……”
孔秋芳抹着眼淚說道:“嗯,我知道大姑,我不怪月兒,她和你一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不是咋的,知道就別和她一樣的,不哭了。”
“唔”孔秋芳抹了抹眼淚說道:“我就知道大姑最好了,大姑,你能不能去和我爹孃說說以後讓我回家來住唄,毛根不在家,我住在婆家不方便。”
孔氏坐在她身邊眨眼,一時反不過味來,女兒看不上侄女,自己其實也挺不待見她,勸她也只是她到自己家來哭,自己心軟看不下去而已,她竟然還得寸進尺,讓自己去勸哥嫂,真以爲自己會做那種濫好人?
“那個……你在婆家有什麼呆不下去的,家裡留下的是婆婆又不是公公,她幫你帶孩子,你下田幹活,不正好麼?”
孔秋芳又抽泣起來,說道:“跟婆婆一直住倒是沒啥,可是家裡畢竟沒男人,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動不動就往家裡鑽,我婆婆也擋不住,哪如回到家裡,畢竟有我爹孃在,沒人那麼大膽子。”
孔氏把腰直起來,離開她一些距離,道:“這個你可別和我說,我不會跟你爹孃說這個,你爹早前都說了,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收不回來了,你出一走,你爹孃就跟沒你這個人似的,現在又想帶着孩子回來,不太可能吧。”
“大姑,你要不說也行,你別去讓我爹孃趕我走還不行麼,現在毛根不在家,我住着不走,我爹孃不會硬趕我的。”
她們在屋裡說話,姜採月在外屋也聽到了,聽娘說不去跟大舅說,她還放心一點,見孔秋芳想賴在家裡,讓自己和娘別摻和她可不幹了,大舅家的事,不摻和也摻和了,大舅和大舅媽是自家照顧的,東子也是娘給找來的,現在孔秋芳想回來,那就是往出擠東子呢,這可不能答應。
想着把幾鍋鏟把菜剷出來,一邊往鍋裡倒水一邊說道:“娘,我大舅家有屋子麼?東子可是快成親了,現在的房子都不夠住呢,我答應東子了,明年幫他翻修房子,讓他早點成親呢。”
孔氏坐在屋裡抿嘴,看着孔秋芳不說話,大過年的,實在說不出讓侄女離哥嫂遠點的話。
孔秋芳坐在那裡發呆,問道:“石東子要成親?他跟誰成親?”
孔氏爲了讓她死心,說道:“姜採蓮,倆人都好很久了,現在天天在一塊,你爹孃也挺喜歡採蓮的。”
孔秋芳的眼淚頓時沒了,眼睛瞪得老大,說道:“他在俺家成親,那他爹孃給他拿錢嗎?”
孔氏奇怪道:“幹什麼讓他爹孃給他拿錢,人家到你家來之前,你爹孃就許下了,以後你爹孃的家產都是他的,他給你爹孃養老送終,你爹孃給他娶媳婦,他們就是親父子、親母子,你讓人家那邊的爹孃拿什麼錢。”
孔秋芳火了,站起來說道:“憑什麼,他又不是我爹孃生的,到我家來吃、到我家住都夠可以了,還讓我爹孃給他娶媳婦,他臉皮咋那麼厚呢!”
孔氏的臉也撂下來,說道:“怎麼是人家臉皮厚,過繼兒子不就這樣,不當親生的待,誰管別人的爹孃叫爹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