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內。【首發】
皇貴妃佟佳氏看着梳妝鏡中的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
“傳進來吧。”
“是。”
站在身邊的桂嬤嬤應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急忙走了出去。
這時辰,已經比平日裡晚了許多了,皇上每寵一個人,娘娘的氣性就大些。
好在,她是從佟府跟進宮的老人了,她說的那些話,娘娘再怎麼不情願,多少還是能聽進去些的。
不然的話,由着娘娘這樣胡鬧,還不知道要傳出什麼流言蜚語呢?
若是被有心人傳到皇上的耳朵裡,落得個怨憤聖上的罪名,那佟家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基業,就要斷送在娘娘的手裡了。
這樣的念頭只要一轉過,她就覺得全身都浸滿了寒意。
她不求娘娘能夠得寵,甚至不求娘娘誕下個皇嗣,她現在唯一求的,就是娘娘不要一着不慎,累及佟家滿門。
“各位主子,娘娘已經起來了,請各位跟老奴進去吧。”桂嬤嬤掀起簾子從殿內走了出來,看着站在院子裡的妃嬪恭敬地開口。
在看到站在邊上的袁貴人的時候,桂嬤嬤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停頓了片刻,今日的袁貴人身着一身淡粉色的旗裝,看起來格外的清麗出衆。
收到桂嬤嬤的視線,袁貴人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痕跡,緊接着便不好痕跡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看到她如此,桂嬤嬤的眼中隨即露出一抹不屑。
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即便是皇上寵着她,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比起祈祥宮的那位密貴人,可是差的很遠了。
她記得密貴人第一次來拜見娘娘的時候,雖然面上看着謹小慎微,可內裡卻是個淡定從容的,很有主意的。
而這位,進宮這麼多年了,還是這樣的小家子氣,也不知道皇上怎麼就看得上她了,一連幾日都讓她侍寢。
衆人跟在桂嬤嬤的身後依次走了進去,過了片刻的功夫,纔有宮女扶着皇貴妃佟佳氏“姍姍來遲”。好在,有了之前的經驗,衆人對於皇貴妃的這種態度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佟佳氏身着一身明黃色的旗裝,下襬和胸前繡着幾朵明豔耀眼的牡丹花,顯得格外的雍容貴重。
等她坐定後,衆人才齊齊下拜:“嬪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皇貴妃擡了擡手,舉止投足間無不顯示着皇家的尊榮貴氣,只是,她的目光在略過站在角落裡的袁貴人的時候,驀地生出一抹寒意。
“謝娘娘。”片刻的功夫,請安的妃嬪們就都落座在承乾宮的大殿中。
皇貴妃滿臉關心的看着袁貴人,溫聲問道:“前些日子本宮聽說你身子不適,這幾日可好了些?”
聽到皇貴妃的話,袁貴人的臉上略過一抹緊張,急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有勞娘娘掛心了,太醫院的太醫醫術精湛,嬪妾吃了幾服藥便好多了。”
其實,皇貴妃所指的事情不單單是說袁貴人身子不好,而是前些日子袁貴人生了一場重病,高熱不退,可偏偏位份卑賤又請不來太醫院的太醫。她的貼身宮女在長春宮的門口跪了整整兩個時辰,才說服襄嬪給袁貴人傳了個太醫。
這事情雖然小,可當天就傳遍了整個後宮,衆人暗罵襄嬪心腸歹毒的時候也覺着這袁貴人也太好欺負了些。若不是她平日裡懦弱不堪,襄嬪就算是一宮主位,也不敢這麼糟踐她。
所謂人必自辱而他人辱之,說的就是袁貴人這般不爭氣的人了。
可是,出乎衆人意料的是,那事情還沒過多久,袁貴人竟然就在不知不覺中得了皇上的寵愛。先是被翻牌子,後是賞賜東西,那恩寵可是一日勝過一日。
皇貴妃這麼說,明擺着既想拿當日的事情來羞辱袁貴人,又想拿袁貴人得寵的事情來刺激在座的這些人。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裡都帶着一股子嫉妒,袁貴人進宮也有好些年了,皇上早不看重晚不看重偏偏這個時候看重了她,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狐媚的手段,將皇上勾引了去。
“袁貴人可真會說話,哪裡是太醫院的醫術精湛,明明是有了皇上的庇佑,再大的病此刻也全好了。”成嬪意味深長地看了袁貴人一眼,臉上全是一副瞭然的表情。
“娘娘恕罪,都是嬪妾的不是。”袁貴人雖然這樣說着,可聲音沉穩,臉上也並沒有往日的那般小心翼翼。
衆人見着這情形,心裡邊就更不是滋味兒了,這袁貴人之前是什麼性子這宮裡頭誰不知道,說的好聽點兒就是謙遜守禮,說的不好聽點兒就是懦弱不堪。
不然,怎麼會被襄嬪壓得一丁點兒都沒主子的體面?
可是現在,她才得了幾天的寵,就敢這麼頂撞成嬪了,前後如此鮮明的對比,難免讓人心裡膈應。
不過是仗着皇上的寵愛,她算個什麼東西?
衆人心裡既羨慕着袁貴人的好福氣又嫉妒着她的寵愛,其實,所有人最想知道的就是,袁貴人在後宮沉默數年,怎麼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獲得皇上的寵愛呢?
要知道,皇上新寵雖然多,可甚少有在舊人裡選人的時候。就像密貴人,不就是皇上南巡的時候才帶回來的嗎?
“本宮可擔不起妹妹這聲不是,這要傳到皇上的耳朵裡,不知道的還以爲本宮把妹妹你怎麼着了。其實,本宮也不過就是說了句實在話,皇上乃是天子,妹妹****得皇上傳召,身上難免沾了些龍氣,身子骨自然就好些了,妹妹你說是也不是?”
成嬪最見不得的便是袁貴人這一番的腔調,演戲誰不會,可演的太過了就不好了。更何況,她現在有了皇上的寵愛,還這麼演的話,更讓人覺得虛僞。
“娘娘所言甚是。”袁貴人的目光閃爍一下,恭順地說道。
“姐姐平日裡大度,怎麼今日卻揪住袁貴人不放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姐姐拈酸吃醋吃到承乾宮裡來了。”襄嬪嘴角勾了勾,輕笑着說道。
“你……?”成嬪愣了片刻,沒有想到昔日最愛作踐袁貴人的襄嬪會在這個時候開口,驚訝之下,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襄嬪這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裡有驚訝,有了然,還有奚落。
衆人皆以爲襄嬪是見袁貴人得了皇上的寵愛,就沒臉沒皮的湊了上去,早就忘了昔日她是怎麼苛待袁貴人的。
其實,這倒真是冤枉了襄嬪,襄嬪這樣說,不過是礙着德妃坐在這裡。不然的話,袁貴人就算死了也不關她的事。
雖說,袁貴人是她長春宮的人,可她越是得寵,她這心裡頭就越是不安。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身邊的奴才一翻身就當了自己的主子一樣,要怎麼膈應怎麼膈應。
“都不要吵了,袁貴人能得皇上看重那是她的福氣,本宮倒是希望,什麼時候你能和密貴人一樣,爲皇上綿延子嗣。”皇貴妃一開口,就將坐在一邊悶聲看戲的王密蘅拉入了戰局中。
王密蘅在心裡暗罵一聲,臉上依舊帶着盈盈笑意:“娘娘說的是,後宮裡最重要的便是爲皇上綿延子嗣,不管是誰,只要能懷上皇嗣,嬪妾都替皇上高興。”
王密蘅這番官話想都不用想就順順當當地吐了出來,而且還說的不痛不癢,可聽在衆人的耳朵裡是怎麼聽怎麼覺得詭異。
這密貴人,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了吧,新歡舊愛,按理說不應該這麼溫情脈脈吧?
皇貴妃本想引起二人的衝突,可她的話說出口,卻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上,一點兒力道都沒有。她握着繡帕的手緊了緊,臉上依舊帶着一抹端莊的笑意。
“如此,本宮便也能少操些心了。”
袁貴人進宮許久,卻是頭一次嚐到這種得寵的滋味,以前,在這宮裡頭誰都知道她是一個影子般的存在,雖然是個小主,可在襄嬪的手底下活的連個有臉面的宮女都不如。
可是現在,看着衆人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的目光,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她還可以這樣肆意的活着。
都說,來之不易的東西最是能擾亂人心,她現在就是如此。
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更多,隨之而來的,就是無盡的不安和害怕。
皇上雖然寵她,可那也僅僅是像玩物一樣的寵,沒有一絲的尊重。
袁貴人垂下頭來,透過鮮豔的衣裳她似乎能看見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這幾夜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皇上對她,只不過是一種最純粹的**,這**裡,甚至沒有一點兒的憐惜和疼愛。
她想要留住這種**,卻又怕自己只能留住皇上的**。
若是,她能留住皇上的心,她就不會如此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