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
宮女紫月服侍着皇貴妃用了藥,然後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給她揉腿。
皇貴妃靠在軟榻上,臉上帶着少見的笑意,就連平日裡刻意端着的威嚴此時也少了幾分。
整個承乾宮的人都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情格外的好。
自從皇上將袁貴人打入天牢的消息傳過來,自家娘娘眼睛裡的笑意就從沒斷過。雖說娘娘聽到這消息之後一句話都沒說,可但凡是個有腦子的誰看不出來只要是那些得寵的妃嬪觸怒了皇上,這娘娘心裡就比喝了蜜還要舒坦。
“娘娘......”站在身邊的桂嬤嬤將自家娘娘臉上的神色收入眼中,眼睛裡彷彿露出一抹無奈。
皇貴妃恍若未聞,脣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袁貴人有了身孕還被皇上打入了天牢,可見嬤嬤之前所說也不盡然,她肚子裡的孩子,即便是生出來也註定要被皇上厭棄。”
再多的話,都沒法兒表達她心中的喜悅。袁貴人觸怒皇上是其次,最重要是皇上竟然沒有顧及她腹中的皇嗣。
她進宮這麼些年,耳朵裡聽到的眼睛裡見到的都是母以子貴,有了皇嗣就有了保障,哪怕是犯了再大的罪過都可以被饒恕。
可這一次,皇上可不就硬生生地打了那些人一個響亮的耳光?
誰說生出孩子的女人就一定能賺到出路,袁貴人被皇上寵了這麼些天又懷上了皇嗣,可現在卻眼瞅眼天都塌下來了。
可見,縱是肚子裡有那麼一塊肉,也保全不了她的恩寵。
皇貴妃自顧自地笑着,她摸一摸自己的肚子,意味深長地朝着桂嬤嬤問道:“嬤嬤你說本宮這話可有說錯?”
桂嬤嬤看着她手下的動作眼睛裡閃過一抹心疼,可心疼過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桂嬤嬤的無奈,其實很簡單,自家娘娘自從上一次滑胎之後,這性子就越來越偏激了。心裡頭見不得皇上寵着後宮的妃嬪,可自個兒又不往皇上跟前湊,只整日整日的怨恨這個嫉妒那個,整個人都快要魔障了。
都說這後宮之中人比花嬌,皇上喜新厭舊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自家娘娘能放□段全心全意地討好皇上,不說能得到皇上的恩寵,起碼該有的尊重和體面皇上都會給的。
不管怎樣,也好過像現在這樣,端着皇貴妃的尊貴,裡子裡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娘娘......”桂嬤嬤看了一眼自家娘娘臉上幸災樂禍的神色,快到嘴邊的話又一次嚥了下去。
到了現在,她心裡最清楚不過,有些話,娘娘是再也聽不進去了。
看着桂嬤嬤臉上熟悉的神色,皇貴妃眼睛裡閃過一抹不悅,她最煩的便是桂嬤嬤隔三差五的說教,以前她得意的時候也不見她這樣,現在她失了皇上的恩寵,連一個奴才也敢開口教訓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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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皇貴妃的眼裡又冷了幾分,面上卻是不顯,只對着跪在地上的宮女紫月吩咐了一句:“好了,本宮有些乏了,都下去吧。”
那宮女應了一聲,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桂嬤嬤伺候着她換下了身上的衣裳,蓋好被子,不經意間問了一句:“過些日子便是娘娘的生辰了,皇上上次獨獨賞賜給娘娘的蜀錦還留着沒用,不如叫內務府新做了衣裳來也算是全了皇上的恩典。”
皇貴妃微微一怔,眸子裡卻無一絲情緒波動。
“算了,本宮的生辰自己都快要不記得了,皇上又豈會在乎?”
他若真有那個心,也不會選在那個時候賞賜她這些東西,前腳當着衆人的面給了她一個耳光,後腳又不鹹不淡地賞賜了這麼些東西。
皇上這麼做,只會讓她覺得更諷刺,更失望。
皇貴妃說完便淡漠地看了一眼站在牀前的桂嬤嬤,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永和宮這邊,正殿裡的燈一直亮着,德妃坐在窗前的小凳子上,平日裡淡定沉穩的臉上此刻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焦急。
不知過了多久,貼身的宮女急匆匆地從殿外走了進來,德妃揮了揮手示意衆人全都退下,那宮女上前幾步走到德妃面前,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香囊,“這是紫月偷偷送來給主子的。”
德妃接過她手中的香囊,細細地觀察了起來,良久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嘴裡只說道:“這丫頭倒是個中用的。”
這香囊所用的布料乃是前些日子皇上獨獨賞賜給皇貴妃的蜀錦,蜀錦的原料是純正的蠶絲,觸手生涼,可謂是寸蜀寸金。
不管皇上是想要安撫皇貴妃還是真心賞賜,在德妃的眼中,承乾宮的這匹蜀錦在必要的時候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着手中的這個香囊,德妃心中由不得慶幸,幸好她用了些手段讓皇貴妃杖殺了身邊的宮女蘭心,又將她的嫡親妹子紫月收爲己用。不然的話,她現在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德妃一面笑着,一面低聲吩咐了一句:“告訴袁貴人,若她按本宮說的去做,本宮可盡力保她族人的性命。”
“是。”那宮女應了一聲,接過德妃手中的香囊轉身就要離開,又聽德妃提醒了一句:“叫他小心些,別被人看出端倪。”
“娘娘儘可放心,出不了差錯的。”那宮女點了點頭,便轉身往殿外走去。
德妃看着她的背影,終於是舒了一口氣,若不是她無意中發現了紫月和蘭心乃是嫡親姐妹,又使了些心計,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
德妃擡了擡眸子,眼睛裡閃過一抹得意,袁貴人她自己做的孽,沒道理連累到她永和宮。
要怪的話,只能怪她自己不中用,和當初的定嬪一樣,一點兒小小的事情都辦不好。
有些東西,是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一旦見光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袁貴人既然有那個膽量算計到皇上身上,就得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
現在連老天爺都救不了她,她承諾保全她的族人,不過是說說罷了,這混水,可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妃嬪能攪得動的。
至於她爲什麼篤定袁貴人一定會按她說的話去做,只不過是因爲袁貴人現在能抓住的只有她這一顆稻草,她不信她,還能信誰呢?
這宮裡頭,可不是人人都有那個好心“垂憐”一個被皇上打入天牢的貴人的。
德妃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閉了閉眼,又睜開眼睛,眼睛裡透出絲絲的狠意。
相比於各宮的“熱鬧”,祈祥宮裡卻和往常一樣安靜寧和,唯一不同的,便是空氣中多了一股濃郁的藥味兒。
康熙離開的時候,特意吩咐太醫熬了上好的安胎藥送到祈祥宮來。
王密蘅只看了一眼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藥,不由得皺了皺眉,又朝秋梅搖了搖頭。
都說是藥三分毒,她可不想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世就開始沒完沒了的喝這些苦藥。
秋梅見着她這樣,只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小主性子極好,偏生在有些事情上又格外的固執。
這宮裡頭哪一個妃嬪有了身孕不是又是太醫又是補藥的,生怕有一點兒的不妥當。可偏偏自家小主,不要說喝什麼補藥了,就連滋補的燕窩,都不見得能喝上多少。
自從小主有孕後,每一天她都會燉上一小盅燕窩粥巴巴的呈到小主面前,可小主也只是吃一兩口就放下了。
“小主,這東西都是用上好的補藥熬製而成的,您好歹也喝上一兩口。”秋梅一邊唸叨着一邊順手就拿起桌上的那碗藥倒在痰盂裡。
王密蘅看着她的動作莞爾一笑:“沒見過你這樣言不由衷的。”
“那也得小主您聽得進去纔是。”秋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嘴裡卻道:“也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處置袁貴人。”
長春宮裡的那些杖責聲和哭泣聲沒過多久,袁貴人就被皇上打入了天牢,表面上看着這一次她是凶多吉少了。可誰都知道,她肚子裡的那個龍種是她最大的護身符。
皇上雖然龍顏大怒,可到底會不會波及到她腹中的皇嗣,這誰都說不清楚。
聽到秋梅的話,王密蘅微微笑了笑,並未說什麼。
以她對康熙的瞭解,這一次,袁貴人怕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腹中的皇嗣怕也保全不了她的性命了。
身爲帝王,最忌諱的便是被人算計,而這其中,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便是算計了性命。
那歸魂散,雖說只對有孕在身的女子有害,可在康熙的眼中,怕是隻看得到袁貴人對他下毒的真相。
更何況,康熙這樣自傲的人,怎麼能忍受得了被一個小小的女人利用呢?
這一夜,王密蘅睡的很是安心,而乾清宮裡的康熙,卻是一夜沒睡。
康熙面無表情地聽完暗衛的密報,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既然她想,就替朕成全了她。”
暗衛行了個禮,了無生息的消失了……
這宮裡頭,還真沒什麼事情能逃得過康熙的眼睛,永和宮那邊剛有一點兒動作,就盡數傳到了康熙的耳朵裡。
李德全屏聲斂氣地站在殿外,一點兒都看不出剛剛受了杖責的樣子。
出了這樣的大事,皇上只罰了他二十板子,算是格外的開恩了。
要不是他跟着皇上這麼些年,他這條命,就算是交代下去了。
別讓他知道是誰,不然的話,他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和她耗上一耗。
身爲乾清宮的總管太監,說句不知死活的話,他想要誰不如意,這人還就真如意不了。
等着吧,這日子還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