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欣這個名字,顧安寧的神色有了瞬間變幻,但很快恢復如常。她笑着說:“看來,是你的未婚妻告訴你的啊——那個周欣嵐,還真是好脾氣,就算你當衆逃婚,還是對你掏心掏肺。不過啊,這女人的心就好像海底針一樣,誰知道她是不是在醞釀着怎麼報復你?”
“你在關心我,我很高興。”
顧子朝的嘴角輕輕彎着,就好像顧安寧剛纔的嘲諷都是爲了他着想一樣,也讓顧安寧有着一拳打空的鬱悶。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都被顧子朝影響,急忙收回思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張欣的事情,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們總是相處了6年,你還真是無情。”顧子朝搖頭,突然湊近她,”如果我說,張欣已經答應了去參加你的發佈會,你要怎麼謝我?”
“怎麼可能。”顧安寧下意識說。
她不會忘記,張欣有多仇恨她,對她又有多麼不屑。她根本不信,也不想知道顧子朝到底做了什麼,顧子朝卻不如她所願:“總之,她肯定會按時參加,你的手下們會對你刮目相看。”
“你到底做了什麼?”顧安寧忍不住問。
“真的想知道嗎?”
顧子朝的目光就好像獵豹一樣充滿了攻擊性,實在太過危險,顧安寧只好搖頭。她輕聲說:“反正不是綁架就是勒索,再或者是給錢……這不都是你擅長的嗎?”
“寧寧,你真瞭解我。”顧子朝讚歎般地說。
然後,大家都沉默。
其實,顧安寧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和顧子朝近乎平和地對話——她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想殺了他。她爲自己的自控能力而驕傲,轉移了話題:“想喝點什麼?我想,李睿應該給我準備了茶水和咖啡。”
“黑咖啡。”
“好。”
顧安寧果然在廚房找到了咖啡機,爲顧子朝打磨了藍山咖啡豆,和他一起把苦澀的液體喝了下去。顧安寧品味着咖啡的辛苦醇香,滿足地眯起了眼睛,顧子朝卻說:“我記得你以前從不喝苦味的東西。”
“你也說是以前。”顧安寧微微一笑。
“莫菲兒死了。”顧子朝突如其然地說。
“我知道。”顧安寧低垂眼眸。
到了S市後,她就打探莫菲兒的消息,卻沒想到她在兩年前就已經死去。她曾經去過她的墓地,看着她笑容燦爛的黑白照片,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當然恨莫菲兒,可是當她真的死了……心裡又是那樣空虛。
你倒是好命。當時的她,這樣對着墓地冷笑。
她不會忘記,莫菲兒是怎樣一次次陷害她,更是假裝她是自己,讓顧子朝對她言聽計從。她不知道得了白血病是不是上天對莫菲兒的懲罰,只知道她沒有合適的血源,沒有治療費,卻每天能吃飽穿暖,每天都活在不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睜開眼睛的恐懼中……這樣的懲罰,還真是痛快。
“殺了你叔叔的莫大偉被判了無期徒刑,一輩子不可能減刑。我送他去了最好男色的監獄,我想那裡的人會好好招待他。”顧子朝悠悠地說。
顧安寧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是想要我感激,你幫我復仇?可你都沒有懲罰我最大的仇人。”
顧子朝輕輕放下了咖啡杯。他的手指修長,潔白如瓷,簡直難以想象這樣的手上曾經沾滿那麼多鮮血。顧安寧定定看着他的手指,回憶出他曾經把她的額頭撞向牆壁的情景,眼睛閉了起來。
“寧寧,對不起。”
顧子朝的道歉,在顧安寧心裡起不了任何波瀾。她站起身,嘲諷地說:“對不起,所以?”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
“我想要你死呢?”顧安寧微笑。
“我不會去死。”顧子朝搖頭。
顧安寧鄙夷地笑:“這叫我想要什麼,你都滿足我?”
“因爲,我活着的利用價值會比死了更大。我會幫你得到李家,只要你願意。”
顧安寧斷然拒絕:“顧子朝,我懂什麼叫‘與虎謀皮’。你給我1,你就想得到100,你從來不是什麼慈善家。”
“寧寧,你很瞭解我,我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般配的人。”顧子朝感慨。
顧安寧冷笑:“你還能再無恥一點。”
“寧寧,告訴我,你究竟爲什麼不肯告訴我,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你明知道,只要你說出來,一切可能都會不一樣。”
顧子朝知道,他的執着只是笑話一場,但他還是想親口聽他解釋。顧安寧沒有猶豫,笑着說:“你都知道了?”
“是。”
“當然,是想你後悔。顧子朝,你不是很厲害,不是無所不能嗎?你傷害了你最想保護的,保護了一個騙子,你說這是不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污點?你想彌補的話,也不可能了,因爲那個小女孩已經死了啊。其實,在你把她帶回家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寧寧……”
顧子朝深深看着顧安寧,好像一直要看到她的靈魂,而顧安寧已經被悲傷壓迫地不能自己:“其實,那次你去賭場,逼着我去水箱的時候,我就想起了一些;後來更是有了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我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總覺得是夢境一場……可是後來,我完全想起來了。我曾經告訴過你,你不信。我已經盡了力,後來我們都爲這個來得遲的記憶付出了代價。顧子朝,我相信你是真的難過。可是,就算是你知道,我曾經救過你一命又怎麼樣?你就會放過我了嗎?所以,就讓你繼續難過着吧,這是你應得的。而且,你的難過也沒有阻止你訂婚,混得風生水起啊。”
顧安寧的嘲諷,顧子朝一個字都沒有反駁。他只是問:“你一直在美國?可是我從來沒有找到你。”
“你不是神,顧子朝。”顧安寧冷笑。
然後,他們再次沉默。過了很久,顧子朝起身:“不打擾你休息。”
“以後別再出現。”顧安寧厭惡地說。
看着顧子朝離去的背影,顧安寧第一時間衝進了廚房。她明明把那瓶消毒劑都倒進了咖啡杯裡,可顧子朝爲什麼沒有任何反應,難道這消毒劑過了期?她疑惑地看着消毒劑,而車上的顧子朝吩咐:“阿東,直接去醫院。”
“先生?”阿東從後視鏡看着顧子朝。
“喝下的咖啡加了點料。”顧子朝無所謂地說。
阿東不再說話,只是調轉了車頭,顧子朝卻不住回味顧安寧說的每一個字。
寧寧,你真是長大了。
我以爲你會把熱咖啡潑到我的臉上,但你只是加了點料——你親手爲我煮的咖啡,我怎麼會不給你面子。你漂亮到奪目,讓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把你壓在身下,想親吻你的嘴脣,可我一定要忍耐啊。寧寧,我不會再把你嚇跑,這一次我要你心甘情願呆在我的身邊。
……
不對,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到底是什麼不對呢?
見到顧安寧的第一刻,顧子朝成爲了一個喪失了理智的瘋子,但最近足夠讓他冷靜下來,分析面前的局勢。他當然知道顧安寧恨他,也知道她故意和秦北宸在一起,好向他報復,更知道她和倪珈今天剛剛接吻……不過,他不會擔心,因爲他們全部不可能把她搶走。他去查李睿,以及顧安寧在美國的生活,卻發現那幾乎是白紙一張,實在太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