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年不見,倪珈和記憶中的那個青澀少年簡直是截然不同。他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柔軟的頭髮被剃成了簡單的平頭,渾身乾淨到了極點。雖然還有着一樣俊朗的容貌,但他的氣質卻截然不同。他的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單薄的嘴脣緊緊抿着,渾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可是,他的清俊,他的權勢還是令人趨之若鶩,因爲如今年紀輕輕的他已經是鎮長,結束下放後更是前途無量。
倪珈,那麼多年沒見,你還好嗎?
如果說5年前都是噩夢一場的話,那倪珈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雖然她一再拒絕他,但只是因爲她害怕他的生活因爲她而影響,她對他並不是全無感覺。現在,她又回來了,可是一切都物是人非。只希望,能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顧安寧呆呆看着倪珈,突然發現他凌厲的眼神也朝自己身上掃來,急忙起身就走。她的心跳得飛快,見倪珈沒有追上來才鬆了一口氣。她突然懼怕和倪珈的見面,輕聲對正在花叢中的秦北宸說:“北宸,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出什麼事了?”秦北宸眉毛挑起。
“沒什麼,就是身體有些不好。”
“我送你。”
“不用了,你在這裡忙吧。”顧安寧別有用意地瞥了一眼他周圍的鶯鶯燕燕。
雖然她面色正常,但秦北宸知道,她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他是那樣好奇到底誰能讓她失態,怎麼會輕易放過她?他把她一把摟到了懷裡,輕吻她的髮絲:“不舒服的話我有私人醫生,讓他給你看看就好。”
“可是……”
“別忘記我們的約定,別讓我提前結束合約啊,我的寶貝。”
秦北宸在顧安寧耳邊輕聲說,也讓她因爲見到倪珈變得慌亂的心逐漸平復。是啊,她有什麼好害怕,又爲什麼要害怕?過去的顧安寧,早就死了。如果連倪珈都畏懼的話,你又有什麼力量去抗爭顧子朝?
“好,我不走。”顧安寧終於甜膩地說。
“乖小孩。”秦北宸對她的識趣滿意極了。
無論是在哪裡,秦北宸都是吸引女人注意力的焦點所在,而顧安寧的嫵媚妖嬈也成爲男人的焦點,所以整個宴會的所有人的目光竟是都在他們身上停留。李嫺雅恨得都要咬碎了牙齒,真想質問秦北宸爲什麼會有膽子這樣不給他面子,被周欣嵐緊緊抓住了手臂。她憤怒地看着周欣嵐:“你別管我,我一定要去問問他!明明我們就快訂婚了,他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爲了自己的外祖家,周欣嵐真的很不想管這個沒有頭腦的妹妹。她的語氣也冷了:“我說了很多遍,想讓你們聯姻是雙方父母的意思,秦北宸從始至終沒有同意過,你的胡鬧只會把他推得更遠。沒有你,秦北宸還有很多選擇,但沒有秦北宸的話,你要去嫁給哪個門當戶對的男人?你也知道你哥哥是什麼性子,他現在已經讓老爺子不喜歡了,你要是得不到秦家助力的話,你想讓你哥,讓你爸怎麼辦?”
“反正我們家只有我哥一個孫子,他們也找不到別的繼承人。”李嫺雅嘟囔。
周欣嵐悠悠地說:“沒人任何人規定繼承人要是男性。如果是女性來繼承,找個人入贅,生下李家的孩子也是可以的。”
李嫺雅吃驚地看着周欣嵐:“姐,你不是想……”
周欣嵐緩緩笑了,笑容如同花朵般層層綻放:“如果我有那個心思,又怎麼會提醒你,更何況我媽已經是外嫁女,和李家到底隔了一層。我只是提醒一下,老爺子可不是隻有一個兒子。”
“你是說那個逃掉的叛徒嗎?他早不知道去哪裡流浪,誰知道他是死是活。”李嫺雅撇嘴。
“是嗎……但願。”周欣嵐淡淡地說。
“姐,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搶回北宸,你教教我!”
面對李嫺雅狂熱的眼神,周欣嵐輕輕一嘆:“那個女孩就好像薔薇花一樣,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如果單純拼美貌和誘惑,你不會是她的對手,但她到底出身一般,缺乏大家小姐的氣度。”
“你是說……”
“一會兒會有賞畫的環節,你學了那麼多年的藝術,我相信這是你擅長的。你要把你內秀的一面展現給秦北宸看,慢慢感化他。嫺雅,你一定能贏。”
“是啊,我一定能贏!”李嫺雅堅定地說。
顧安寧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了兩姐妹的假想敵,心不在焉地陪伴着秦北宸,並且小心地避免和倪珈的接觸。宴會進展到一半的時候,就是大家各自拿出珍藏的畫作被大家點評的節目,無論是畫作本身還是評論家都是一大看點。隨着一幅幅或歷史悠久、或出自名家的畫與大家見面,場面逐漸鬧熱了起來。顧安寧本不喜歡這樣附庸風雅的聚會,只是等着快點結束,沒想到有人說:“都是最後一幅畫了,不如我們來點好玩的吧。我們選在場的兩位美女來點評畫作,看誰的觀點更好,這樣怎麼樣?”
他的提議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響應。上流社會的人們,大多都有一些藝術才能,最不濟也有一雙犀利的精挑細選的眼睛,所以大家都對這個意外的節目很是贊同。秦北宸也笑着說:“好啊,那就比吧。”
秦北宸發話,場景更加熱烈,更有人提議在女士們抽籤決定比賽人選。顧安寧知道這是大家閨秀們爲自己臉上貼金的娛樂項目,只准備看戲,卻沒想到她居然會抽中了比賽的那隻籤。她看着即將和她競爭的李嫺雅,挑眉笑着說:“秦北宸,看來有人對你不服氣,要欺負你的女朋友啊。”
秦北宸也笑着說:“寶貝,我相信你不會輸給她。”
顧安寧坦然地說:“可我從來沒學過什麼鑑賞。”
秦北宸遺憾極了:“我的女朋友總是最優秀的,你要是當衆輸給了她,怕是我們的合約要提前結束了。”
顧安寧冷冷地說:“你耍賴。”
“男人從來是牀上一套,牀下一套,難道你不知道嗎?”秦北宸在她耳邊輕聲說。
顧安寧還是第一次遇到秦北宸這樣油鹽不進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當初想要勾引他簡直是一個錯誤。可是,木已成舟,她只能說:“如果我贏了,你給我什麼獎勵?”
“呵,還真是不放過一切機會的小狐狸。等你贏了再說吧。”
“我想你答應我一件你做得到的事情,怎麼樣?”
秦北宸很想知道顧安寧還有什麼後招,點頭答應,但他也說:“如果你輸了呢?”
“我會洗乾淨在牀上等你。”顧安寧溫順地說。
“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秦北宸搖頭。
顧安寧對秦北宸微微一笑,在衆人的注視中走到了臺前,和李嫺雅再次打了個照面。李嫺雅看着她清涼的裝束,暗罵她的不要臉,但臉上還是雲淡風輕:“你好,我是李嫺雅,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等你贏了我,再問我這個問題吧。”顧安寧囂張地說。
她的態度引起臺下的議論,倪珈更是死死盯着她,就好像盯着什麼失而復得的東西!李嫺雅被氣得臉色發白,但她到底還記得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忍氣說:“好,那你等着。”
“呵。”
顧安寧漫不經心地玩着手上的指甲,但她並不像所表現的那樣鎮定自若——她只是給秦北宸拉點仇恨,讓李嫺雅更加對他勢在必得,讓他以後也不好過,好出胸口的惡氣罷了。所有人的眼光都在這兩個各有風采的女人身上,那幅被精心收藏的畫也被呈現在衆人面前。這幅據說是來自明朝的古畫是被一名王姓收藏家收藏,畫的價值過百萬,她們都仔細看着畫。李嫺雅微微笑了起來,說:“這是明朝孫隆的畫作。他最擅長花鳥魚蟲,畫作突出的是無骨,對不對?”
“對,李小姐真是太有眼光!”
李嫺雅自信地評價起這畫作來,而顧安寧緊張的心情慢慢平復。她的臉上一直掛着若有似無的微笑,讓李嫺雅的恬淡再也無法僞裝下去。她忍不住說:“這位小姐,該你發表你的看法了。”
“我覺得,這幅畫只值5塊錢。”顧安寧囂張地說。
“你說什麼?”
“它是假畫,你看不出來嗎?”
畫作的主人憤怒了:“這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買到假畫,你不懂不要胡說!”
那麼多次宴會中,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所展示的畫作是假畫,整個宴會都開始沸騰。顧安寧悠悠說:“經裝裱後的古舊字畫在流傳過程中表在會自然形成一種包漿,呈光亮平滑、古色古香之味。而僞作的紙絹必有水漬、無光澤、無包漿且呈黯色,並有細微深淺的色暈。煙燻光照紙絹者,亦無光澤,薰照色必深淺濃淡不勻,且有煙燻味。而且,此種做舊紙呈有火氣,與古舊真跡相比全無自然古樸之感。這是最淺顯的道理,李小姐你不懂嗎?”
“你……”
更何況,真跡早就在那個人的手裡。他啊,是絕對不會把他的東西拱手讓人。顧安寧嘲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