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步。
而那枚狼牙箭破空而來。
就會將赤朮嚇了一跳。
他身子竟是下意識的顫了顫。
而那狼牙箭,幾乎與他擦身而過。
嘟的一聲,狠狠的刺入了身後的泥地裡。
那亂石,竟生生的被箭簇刺裂,而後,箭矢貫穿入土,揚起了灰塵。
被擊碎的亂石裂開,彈射而出,一枚碎石,生生的濺射在赤朮的手背,很疼……
赤朮驚呆了!
這是三百五十步啊。
尋常人,哪怕是二百五十步,這箭矢便已沒了力道。
可是現在這一箭,在三百三十步外,竟還有如此的威勢。
可怕……
赤朮心裡竟有些後怕起來。
太可怕了,這個人,臂力到底強到了何等地步。
可隨即,他心裡一鬆。
面上,露出了猙獰。
可即便如此,對方還是輸了。
因爲對方先發箭。
對於常年射箭的人而言,一個人用盡了全力,發出了箭矢,對於體力和手臂的消耗,是極大的,想要發出第二箭,那麼勢必,就需要休息。
否則,哪怕勉強能拉開弓,手臂也難免顫抖,毫無準確性可言。
這……是機會。
只要自己在這個時間間隙裡,走到了兩百五十步內,以自己百步穿楊的箭術,對方必死無疑。
赤朮發出了怒吼,他開始向前疾奔,他熟悉弓馬之術,自然清楚,自己可以爭取到這個時間。
而城樓上,所有人都屏着呼吸。
當張元錫射出一箭的時候,人們才意識到,張元錫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
張升的心,已提了起來,他睜大眼睛,眼裡佈滿了血絲,取了一個新的望遠鏡,死死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他嘴脣哆嗦着,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心裡……不禁默默的在祈禱。
而那阿卜花在震驚之後,隨即鬆了口氣,沒有射中,那麼,接下來……就是機會了。
此人,臂力非凡……可惜……還是太急躁了,他該讓五太子靠近一些再射的,現在卻平白了浪費了這大好的時機。
接下來,該五太子出場了。
可是……
在隨後,阿卜花臉色一變。
因爲此時,張元錫已不徐不慢的,自箭箱裡,又取出了一枚狼牙箭。
他臉色平靜,很穩。
他就如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獵手,並沒有因爲第一箭的失誤,面上有任何的波動。
接着,他彎弓,搭箭。
箭簇的方向,對準了三百步外的赤朮,那箭尖,鋒芒陣陣。
方纔的第一箭,雖是失誤,卻給了張升調整的機會,他射偏了,可能是因爲這是無風的環境,和平時自己聯繫時,不一樣,所以,正也好可以調整。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預判,因爲赤朮是移動的,赤朮爲了抓緊時間,會直線而行,而他的速度……也必須經過精確的計算。
關於這些,張元錫已有過無數的感悟。
他微笑,或許是第一次真正的拋頭露面,他反而顯得出奇的平靜。
我叫張元錫,我有一個父親,可這無關緊要,我來這裡,是要學習我的叔父,他身患腦疾,依舊名震天下。而我……也將讓天下人永遠的銘記我的大名!
人們一下子又譁然起來。
又要射?
這纔多久功夫啊。
尋常人,怎麼承受的住,他的手臂,難道不痠麻嗎?
二連射!
那狼牙箭,如飛蝗一般,射出,威勢更足。
破空的狼牙箭呼嘯着。
而張元錫卻再沒有去看自己是否射中目標,因爲對他而言,這沒又意義,射出去的箭,自己已經無法主導了。
與其如此,他需去做更有意義的事。
所以,他微微的躬身,從箭箱裡,繼續抽箭。
那破空而來的第二箭,徹底讓赤朮感覺自己要瘋了。
這……不可能……
這是連射,對面這個瘸子,到底是如何做到?
那如飛蝗一般的箭矢,已是轉瞬而至。
赤朮下意識的……想躲。
可一切都……遲了。
在他的瞳孔裡,倒映着箭簇的鋒芒。
電光火石之間,赤朮悶哼一聲,這該死的箭矢,竟是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大腿。
呃………啊!
赤朮嚎叫。
那狼牙箭,竟是生生將他的大腿貫穿。
鮮血淋漓的箭頭,帶着無以倫比的力道,直接自他的大腿貫穿而出。
赤朮搖晃着,疼……疼的厲害,他拼命的想要向前蠕動,現在……他也一瘸一拐。
他是大漠中的漢子,早已將各種刀傷、箭傷,當做家常便飯,他咬着牙,忍受着這無以倫比的劇痛,幾乎是拖拽着這殘破的腿,依舊……向前一步步的挪動。
他要走下去,要靠近這個該死的瘸子,一定要殺死他。
我赤朮向長生天所賜福的父汗起誓,一定要手刃自己的仇敵。
城牆之上,沒有歡呼。
許多人已看清了這一幕,可是現在……卻是出奇的沉默。
除了氣喘如牛,撲哧撲哧的赤朮。
更可怕的……開始了。
遠處……
張元錫並沒有理會第二箭是否射中,因爲,第三箭已搭在了弓弦上。
他心如古井無波,腦海裡,只有方繼藩,這個鼓勵自己走出家來的叔父,這個教會自己,人生可以如此繽紛多彩的人。
此刻,張元錫的血,沸騰了。
那潛藏在心底深處,因爲腳疾而死死壓在體內的巨大熱血,在這一刻,統統的迸發了出來。
渾身的每一塊肌肉,宛如都成了一張弓,狼牙箭非是自鐵胎弓射出,而是源自於自己身體的力量。
三連射!
嗤……
箭矢入肉。
這一箭,直中赤朮的肩窩。
赤朮身子,生生的被狼牙箭強大的力量狠狠一震,身子後仰,以至雙腿,下意識的想要穩住自己的平衡,可雙腳劇烈一動,那腳下的疼痛,瞬間讓他臉色煞白,疼的要昏厥過去。
緊接其後,是那肩窩處,肩骨碎裂的聲音,狼牙箭的箭尖,好似鑿穿了他的肩骨,血霧噴灑而出。
此時……赤朮流出淚來。
手中的弓,哐當落地。
三連射,這是三連射。
如此巨大的力量,如此強硬的弓,一個人,是怎麼做到三連射的。
自己這一輩子,都在學箭啊,每日至少開三十弓,開三十弓,尚且無法做到三連射,可這個瘸子,這個該死的瘸子……他如何做到的?
其實他不知道,對面那個瘸子,是自小做數千上萬個引體向上的人,他必須得靠手,來取代自己的四肢,他每一次,雙臂死死的將力量灌注在柺杖上,接着,再借由柺杖將自己的身體撐起,這種鍛鍊,對他而言,都是習以爲常,他練習臂力時,就如人們穿衣吃飯。
赤朮搖搖晃晃,他支撐不下去了。
他大口的喘着粗氣,不甘心的,發出怒吼。
自己是長生天賜福的大可汗之子啊。
怎麼可以,死在一個瘸子的箭下。
……
接着……是第四箭。
第四箭,又貫穿了赤朮的大腿。
赤朮……哪怕他自詡自己如何的硬漢,身子卻是晃了晃,終於,不甘心的倒下了。
他渾身都是血洞,泊泊的涌出血。
此時,他眼裡竟是淚水流出來。
人在面對死亡時,再如何自詡爲硬漢的人,都難免開始產生害怕,還有……對這個世界的不捨。
他不想死!
可是……他就站在甕城之中,四周都是高牆,還有,三百步外的那個瘸子。
嗤!
第四箭,狠狠的刺入了赤朮的膝蓋。
膝蓋像是炸開一般,血肉模糊。
赤朮哭了。
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他口裡嚅囁着,可是他說什麼,根本沒有聽衆。
第五箭……
第六箭……
張元錫,越來越覺得得心應手。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整個人都沉浸其中。
彷彿只有如此,張元錫才感受到生命的意義。
他七箭。
他覺得自己的血液,已經徹底的沸騰了,渾身滾燙,他機械式的,取出了第八箭。
相比於方纔移動的目標,現在這個目標,完全成了活靶子。
他閉上了眼睛,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遠處那個靶子的存在。
所有他毫不猶豫的,射出了第八箭。
事實上。
當八連射時,所有人,都已經不再關注赤朮了。
這個所謂的五太子,簡直就是渣渣一般的存在,形同螻蟻。
人們會關心一個螻蟻嗎?
人們所關注的,是這瘸子,到底能發出多少箭,又有多少,能命中目標。
第九箭!
那破空而去的第九箭射出之後,張元錫呼出了一口氣,他艱難的,揹負起了箭箱子,而後,他一瘸一拐,提着弓,許徐向前。
就好像……打靶歸來。
面上無喜無憂。
射!是他如今唯一存在的意義。、
他是朝着赤朮去的。
赤朮身上,已成了一根刺蝟一般,一根根的箭,貫穿他身體每一個部位。
他已如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了,渾身上下的劇痛,宛如刮骨一般。
疼啊,疼的厲害,這比遭遇酷刑,還要難受。
更疼的……是他的心!
他的心已經碎了,支離破碎。
堂堂騎射著稱的五太子,居然被一個瘸子,完勝!
一個人,竟可以做到九連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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