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陸凡離開孫麗,獨自一人在天上飛行。他只覺得自己猶如融化了般,毫無知覺。或許孫麗說的對,他不應該去,他實在應該好好的休息一下。可陸凡卻不能休息,他的職責是消除一切在人間爲害的靈鬼怪,以及保護一切善良、無惡意但又不能回冥界的鬼魂。如今黑影的魔手又伸向了無辜的靈魂,他怎麼能不去阻止,怎麼能不去履行自己的職責呢?

眼前的榕樹已經慢慢的朝自己靠近,陸凡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智偉三人的平安無事。下午的陽光是一天中最厲害的,他照耀着滿樹黃葉的榕樹,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又似乎在保護着什麼。陸凡飄浮在樹的上空觀察着榕樹的動靜。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慢慢的降了下來,穿過那並不十分濃密的樹葉樹枝,落在了一跟極其粗大的樹幹上。

“智偉!歡暢!一鳴!你們在嗎?”陸凡吼着,等待着他們的回答。可是除了那陽光、白雲、大樹卻什麼都沒有。陸凡心想:不妙!莫非黑影已經行動了!媽的!陸凡閉起了眼睛,展開自己的力量探索着樹上的種種。

“奇怪!怎麼一點也感受不到這樹上鬼魂的氣息了?”陸凡茫然的看着這棵古樹,顯得有些疑惑。

“鬼是人的實體,人是鬼的載體!”一斷莫名其妙的話,伴隨着那穿過樹葉的陽光投進了陸凡的耳朵裡。

陸凡晃悠着腦袋查看着四周企圖找出說話之人,卻是一無所獲。“請問是何方高人?請出來相見。”陸凡所說的都是用冥界的聲音常人無法聽見。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陸凡又一次的將頭來回的轉動可是與先前一樣仍然是什麼都沒有。他開始納悶了起來,究竟是什麼東西在說話,如果是靈,鬼的話自己先前應該能感覺的到他們的氣息。究竟是什麼東西?

猛然間陸凡只覺得眼前的樹幹裡閃爍出許許多多地金光,大的如碗般粗、小的如拇指的尺寸一般。大約十幾秒後金光退散,陸凡揉了揉眼睛,看着那冒出金光的樹幹,只見那樹幹慢慢的開始變形,一個男性人形模糊地出現在了樹幹裡。要是讓一個正常人看到如此情景估計他只會有兩種反應,一是在做夢、二是幻覺。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不可思議!但陸凡只是淡然的一笑。

陸凡只覺得那人形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來。沒辦法人就是這樣,要想些事情的時候偏偏想不起來,而當你不去想的時候它卻偏偏在你腦子裡亂跳。陸凡走近那樹幹,睜大着眼睛看着樹幹裡的人。

“小夥子,不認識我啊?我就是前面那個跟你說話的人。”

“啊!”陸凡這才反應過來,忙拜了拜說:“高人現身於前,恕晚輩眼濁未及辨認。”

那樹幹裡的人笑了笑說:“小夥子,別學冥界那一套古人語氣說話。用正常語氣說就行了。”

陸凡只覺的這樹幹裡的人好通情達理。冥界自古以來就有規矩,不論人間社會如何發展冥界的人都要用古語進行交流,陸凡早就對此不滿,但也沒有辦法,如今終於遇到一個瞭解他痛苦的人,他怎麼能不高興。

“好。不知道您是什麼人?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那人聽了陸凡問他是誰,只是大笑着,邊笑邊說:“好!好!好!”

陸凡聽得三個好字只覺得眼前這人很是奇怪,他猜想莫非這人知道智偉他們的行蹤?“請問您有沒有看見過三個學生一樣的靈魂啊?”

那人聽了停下笑聲說:“哦,你說那智偉、一鳴和歡暢啊?”

陸凡聽了心中一樂說:“恩!是的!”

“他們已經離開我這裡了。”那人有些黯然。

“離開?那他們去哪裡了?”陸凡追問道。

那人嘆了口氣說:“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我只是給那些無家可歸的鬼魂一個安身之處,我不會限制他們的自由。他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這話一出,陸凡吃驚不小,忙試探着問:“您莫非就是這棵……”

“呵呵,不錯我就是這棵樹,這棵樹就是我。我就是留鬼樹,留鬼樹就是我!”

“那請問您究竟是人還是鬼?爲何我無法從你那感覺到冥界的氣息。”陸凡疑惑的問道。

“小夥子,你那冥界是專管鬼、靈的,可我既不是鬼也不是靈。至於我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聽着那人的話陸凡一陣莫名,他現在也無心去弄清,他只想趕快找到智偉他們的行蹤。因爲如果他沒估計錯的話,智偉他們三的處境是相當危險的。

“留鬼樹,您能不能幫我找到他們,他們有可能很危險!”陸凡試圖尋求留鬼樹的幫忙。

“我不是說過了嗎。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他們就在那個地方。趕快去吧!”說完那人影便從樹幹上消失了。那樹幹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乾枯、暗黃、褶皺、龜裂。

“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那他們究竟回哪裡了。”陸凡有些糊塗默默的念着這句話。

“對呀!我知道他們在哪裡了!”說完便縱身飛走了。只聽那留鬼樹沮喪的說:“晚了,晚了!唉!”

“智偉!你叫我們到這裡來幹嗎?”一鳴看了眼自己喪命的地方略有些害怕地問道。

智偉看着那廠房的門口,他的雙眼裡彷彿看見了那時候的自己。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地上的自己睜大着雙眼,嘴巴半張着,雨水不斷的澆灌在他的嘴裡,不論澆多少地上那個他永遠也不會在起來了。

“智偉!智偉!你怎麼了?”一旁的歡暢看着智偉傷神的樣子,心中不免擔心。

“啊,沒什麼事。”智偉被歡暢這麼一叫到是回到了現實,“我們反正不能去冥界老在那樹上待着也不是辦法,今天我們就故地重遊。”

“這樣不好吧,”一鳴有些害怕,“萬一再遇到那傢伙怎麼辦?”

“切,怕什麼,我們是鬼,他也是鬼,我們三個,他一個,誰怕誰!”歡暢自信的說道。

要知道過多的自信往往是悲劇的開始,這句話果然沒說錯。歡暢這麼一說,只聽的那王老闆的聲音又出現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哈哈哈!”只見周圍白霧立刻冒出將三人完全捲了進去。

“怎麼辦?怎麼辦?”歡暢這下急了,忙搖晃着智偉的手問道。

“怕什麼!你不是說我們三個人他一個,大不了跟他拼了!”一鳴看着歡暢說。

“我說說的呀!”

“……”聽了歡暢的話一鳴無語。

那王老闆的身影又從白霧中緩緩走了出來。他仍舊是笑着,笑的如此詭異,他看了看智偉他們說:“你們自己送上門來,到少了我一番功夫!哼!”

“你……你想怎麼樣?”歡暢大着膽子說道。

“呵呵,我不想怎麼樣,”王老闆邊說邊靠近他們,“我只想要你們的靈魂!”說罷便露出自己那被火焰蠶食的真面目衝了上去。

王老闆的突襲速度快的驚人,智偉三人反應過來之時,王老闆已經一爪抓中了歡暢!隨即就是一推,只見歡暢那瘦小的身軀就這樣飛在白霧之中。

“歡暢!”智偉、一鳴擔心的叫道。

“哼!你們還有時間關心別人啊!還是擔心下你們自己吧!”王老闆邊說邊來到了一鳴背後,他那魔爪劃破白霧直往一鳴背後襲去!王老闆本以爲這一爪必定又和先前一樣順利。可他沒想到一鳴就在那爪即將碰到自己時,轉身一記高踢腿反向王老闆那可怕的面部攻去。

“額!”王老闆沒想到一鳴竟會反擊,硬生生的中了這腳重踢!回看一鳴這邊姿勢如此協調、優美,看來這不是偶然靈光閃現的一擊。因爲一鳴生前是S大學跆拳道社團的主力,實力能在市裡排進前十名!王老闆正是因爲不知道他的底細而受此重擊,他已經趴在地上沒了動靜。

“乾的好,一鳴!”智偉見一命擊倒了王老闆很是高興,“我們快去看看歡暢怎麼樣了!”兩人急忙跑向歡暢那裡。

“歡暢!你怎麼樣,還好嗎?”智偉半扶起歡暢,只見歡暢臉色發白,喘息聲逐漸加強。他的胸口被那王老闆一爪出現了一個大洞毋自冒着白氣。看來歡暢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看着已經奄奄一息的歡暢,身爲好朋友的智偉與一鳴,看到如此的歡暢,心中猶如千萬把刀在割一樣。

“智偉……一……鳴……我……我……不行了……”歡暢喘着粗氣,一字一句的說道,“和……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很……很愉快……謝……謝……你……們。”勉強的說完這些話,歡暢已經不行了,他閉上了眼睛躺在了智偉的懷抱中,不一會而便消失成無數細小的顆粒,穿破這白霧飛上了藍天。智偉、一鳴兩人的眼圈早已經變得通紅了。

“呀!真可惜!如此值錢的靈魂就這樣無用處了實在可惜呀!”一個讓一鳴、智偉無比憤慨的聲音冒了出來。二人回頭看了看身後只見王老闆已經站了起來,他那黑色西裝已經沾滿了灰塵而且破了一個大洞。

“呵呵!”王老闆看着自己破敗的衣服竟然笑了,“沒想到我的衣服被弄成這樣!這是我老婆親手幫我做的,既然衣服壞了那你們也得去死!”

“要死也是你先死!”一鳴懷揣着憤怒之心,又衝了上去。他起手就是一記強勁地側踢。在一鳴的腦子裡已經將王老闆閃躲或是防禦的情形都計算在內已經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但另他們沒想到的是這記側踢竟然直中王老闆的腹部。這另一鳴都吃了一驚。

“哈哈!臭小子你真以爲你那微弱的力量能將我擊倒嗎?”說話間王老闆張開嘴巴,一股黑色的煙霧從它的口中噴向一鳴。那黑氣將一鳴完全籠罩,一鳴使勁渾身力氣都無法解脫。

“沒用的!你不可能突破我用鬼氣所做的結界!”王老闆邊說邊走向被困在黑氣中的一鳴。“把你的靈魂給我吧!”他邊說邊伸出右手向黑霧裡的一鳴抓去。

“不要!”智偉看見一鳴有危險也不管自己能不能阻止就衝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王老闆。

“智偉!你打不過他的快逃吧!”黑霧中的一鳴見智偉爲了自己危在旦夕很是着急。

“一鳴!我已經沒有了歡暢這個好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你呀!”智偉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抱住王老闆不讓他動一鳴一根毫毛。這個舉動讓王老闆更火了,他用手按住智偉的頭,就向抓西瓜一樣這麼一抓。智偉立刻猶如被電擊一般渾身顫抖。

“不知死活!就先讓你去見你那好朋友!”原來王老闆見智偉糾纏不清便施殺手先吸取智偉的靈魂!智偉漸漸覺得自己好像要融化一般,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在消失,他看見一鳴正在黑霧中關切的看着自己,他對着一鳴微微一笑。這也是他留在這世界上最後一樣寶貴的東西。

看着自己的好友在自己面前一個一個死去一鳴內心的憤怒哀傷又有誰能體會的到。他還記得第一天來學校報道是歡暢領着迷路的他去寢室,上課不懂下課後是智偉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教他。如今這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殺了眼前這個烏龜王八蛋!

一鳴的雙眼猶如魔鬼般瞪着眼前這個傢伙,他恨不的得將這個人千刀萬剮以祭他兩個好友的在天之靈。王老闆卻對這一切不以爲然,他看着如野獸般憤怒的一鳴笑呵呵的說:“怎麼樣?你想殺我吧,可你有這個能力嗎?哈哈哈……”

“王八蛋!我死也要拉你墊背的!”一鳴咬牙切齒地說。他試圖衝破這個黑色的煙霧但無論他如何這煙霧仍只是包裹在他四周。

王老闆看着一鳴,嘆口氣說:“不用這麼費力,等我將你的靈魂吸收後就什麼事也沒有了。”王老闆的手越來越接近一鳴,一鳴哭了,他不是畏懼死亡,而是爲自己的無能而哭,爲自己無法親手替朋友報仇而哭。

“住手!”一個聲音穿透了層層白霧衝進了王老闆的耳朵裡。他停下手,看着一鳴的身後,只見一個人影慢慢顯現。

“惡鬼!你所犯罪行如此滔天我要代表冥界將你擊殺!”那人嚴肅認真的說。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冥界鬼使啊,”王老闆看着陸凡不慌不忙地說,”你想擊殺我?你認爲可能嗎?”

陸凡不屑的哼了聲舉起右手說:“我以這隻惡魔右手發誓!傷害我朋友的人我絕對不會饒恕他!你就接受制裁吧!”說完陸凡的右手進入戰鬥狀態,閃爍着陣陣藍光。

“口口聲聲制裁、制裁!應該受到制裁的是人類!人類的愚蠢、貪婪、霸權這些都是造就我們存在的根本原因,我們也曾經是安分守己的人類,但那換來的是什麼?我一心只爲祖國的未來着想而不屈服於日本鬼子,這難道做錯了?全家被砍頭,一廠的工人被活活燒死,這些就是人類所做的骯髒事情!當到了冥界我自以爲能得到解脫,冥界那些傢伙竟以我累極諸多人受害而拒絕讓我投胎要我在十八層地獄裡接受懲罰!我又做錯了嗎,難道要我投降日軍做個賣**就能平息這一切嗎?你說說看把我逼上絕路的不正是那罪惡的人類和黑白不份的冥界嗎?”王老闆將這些年來所受到的種種遭遇全都向陸凡吐露了出來。陸凡頓時對眼前之人產生了憐憫之情。確實他落到如此也並非他個人。陸凡爲此不禁猶豫了起來右手的藍光也削弱了不少。

“陸凡你要爲智偉、歡暢報仇呀!”一鳴的一句話讓陸凡的立場又堅定了起來。

“我不管你身世如何冤枉,如何坎坷,但朋友之仇不能不報!再加上你又還連累了諸多無辜的人我決不能放過你!”

“哼!冥界果然沒個好東西!那就來吧!”王老闆把心一橫向陸凡衝去。陸凡左手一揚一股力量射出,還好王老闆眼急身快往旁邊一閃躲開了這一擊。陸凡見了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原來陸凡已經把他的閃躲都考慮了進去。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擡起右手直往他頭部攻去。

“我的這隻手炙熱如鮮紅烈火!它高聲叫我抓緊勝利!”伴隨着這勝利的宣言,陸凡那發着藍光的右手已經抓住了王老闆的頭。

陸凡對王老闆說道:“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有我的使命!這是命運,我也無能爲力!”

“命運嗎?”王老闆擡起頭,只見四周的白霧慢慢消失,連圍困一鳴的黑霧也消失不見了。“命運!命運!唉!”

一鳴本是對王老闆恨之入骨但當他聽了王老闆那不幸的遭遇後,他卻下不了手。王老闆看着陸凡說:“鬼使大人!你就下手吧!也許這纔是我最好的解脫!”陸凡心中也是一酸,他同情可憐眼前這個人,而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他解脫這悲慘的命運。

陸凡閉起雙眼,左手運起力量。只見王老闆如同清水般蒸發了,留下的只有那件殘破的黑色西裝而隨後的一陣清風也將這西裝化爲了塵埃。陸凡嘆了口氣,看了看一鳴,只見一鳴對着陸凡一笑。陸凡只覺得這笑容彷彿向在和他告別一般。一鳴猛的用手插入了自己的頭部。這一變掛讓陸凡反映不及,一鳴也追隨着智偉他們的腳步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們都消失了我就算投胎又有什麼用!?”這是一鳴最後留下的話。陸凡呆呆的站在那裡,因爲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