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國公之子親自前來護送之時,賀知春便對知秋的身份有了猜測,如今正聽崔九說,卻還是咂舌不已。
她只當知秋是郡主,頂多是個庶出的公主,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同晉陽一樣,是嫡出的。
她皺了皺眉,又繼續問道:“不太對啊,公主不是都以封地爲號麼?怎麼天寶與他人不同……而且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孫皇后生過雙生女。”
崔九這話一旦說出口了,也不在意什麼官家秘史了,索性都說了。
當年孫皇后懷胎十月,肚大如籮,連行動都不便利。帝后情深,幾乎一日傳三次太醫來瞧,可也沒有探出雙胎的脈象,只當孫皇后腹中孩兒福氣大,比尋常孩子結實一些。
不多時,孫皇后便產下一女,甚肖父親,陛下大喜,特意選了當初發家之地晉陽作爲她的封號,恩寵非凡。
豈料過了兩日之後,孫皇后再次腹疼,又產一女,這下連太醫都被嚇了一跳,宮中之人也面面相覷。
而且在這位公主出生之時,天有異色,於是便特別的取名天寶。
天寶公主兩三歲時,在一年上元節,長安城當夜無宵禁,花燈滿城,徹夜歡騰。宮中王子公主也傾巢出動,出來看燈。萬萬沒有想的是,就在那一年,長安城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沒有人知道騷亂是從何而起的,只知道太子遇刺,天寶公主被拐,死傷無數。
陛下爲此大怒,抓了一大波人,但是再怎麼尋,也沒有尋到天寶的蹤跡。
“可能因爲天寶出事的時候年紀尚小,所以尚未上宗譜吧,再加上這事兒簡直是啪啪啪幾巴掌扇在了陛下的臉上,孫皇后沒過兩年也去了,所以無人敢提及,你們沒有聽說過,也是正常。”
崔九想了想,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
其實原本他知道的也不多,畢竟許多年前的公主,關他鳥事?
還是從魏王那知道了賀知秋有可能是天寶,這纔去打聽了一下。
賀知春聞言皺了皺眉,有些難受的甩了甩頭,崔九一見,伸出手來摸了摸賀知春的額頭,沒有發熱,這才放下心來。
“阿俏別鬧了,你身子還沒有好,再躺下睡一會,你若是有什麼要問的,某定然知無不盡。”
他說着,蠻不講理的將賀知春抱着躺了下來,然後自己個坐好了,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腿上,又將他那帶着血的外袍扯了過來,蓋在了賀知春的身上。
賀知春一心記掛着知秋,身子也確實難受得很,也就沒有多說什麼,繼續追問道:“知秋離家那麼久,又最是心思純良,長安城中可有人護着他?幸虧她是嫡出的公主,身份高,這下子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她了。”
“她有三個親兄長呢!不過魏王與太子向來不對付,魏王一直都在尋天寶,這次來的李思齊也得了魏王囑託,所以你就放心吧。”
賀知春心中頓時明瞭,大慶的嫡庶差別極大。皇位幾乎不可能落在庶子的手中,陛下的三個兒子便各成一派,互相不對付。魏王近年來風頭很盛,有他護住知秋,那真是太好了!
“知秋不過是公主,爲什麼也會有人要她的命呢?”賀知春不舒服的挪了挪自己頭,面朝崔九側了側身子。
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崔九的回答,再一擡頭,卻看到他雙眼亮晶晶的,快速的伸出爪子捏了捏賀知春的臉。
“阿俏的臉果然跟貓兒的肚子一樣,又暖又軟……咬一口肯定是糯的。”
又來?賀知春黑了臉,狠擰了一把崔九的大腿,疼得他趕忙鬆手,呲牙咧嘴的!
“具體某也不知,但是某猜測當年天寶被拐的事情另有隱情,某些人見她回來,大概是心虛了。”
賀知春有些失望,也是,崔九不過是十多歲的少年,也沒有在朝中當差,知秋被拐的時候,他纔多大啊,指不定在清河蹲着呢,哪裡就知道里頭的事。
賀餘是肯定知道的,但是他卻不肯多言。
現在看來,當初他說的什麼摯友託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見賀知春不再追問了,崔九側過頭去,鬆了一口氣,等他再回過頭來,發現賀知春已經枕着他的腿呼呼的睡着了。
崔九啞然失笑,低下頭去對着賀知春臉吹了吹,她的臉又白又嫩的,像是上好的嫩豆腐,一吹氣,臉上的小柔毛就飄飄蕩蕩的,有趣極了。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伸出爪子,一會兒戳戳她的臉,一會兒又摸摸她的頭髮,直到賀知春覺得癢癢了,下意識的拍掉了他的手,方纔停了下來,閉上了眼。
別說賀知春,就是崔九也困得不行了,揹着賀知春跑了一天,又是遇敵又是遇蛇的,他也已是精疲力盡。
……
兩人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大亮了。
賀知春看了看自己的腳,除了還有些紅點點,已經不再疼了,她趕忙撕下了裙子的內襯,將腳包得厚厚的,勉強當了鞋子穿,總不能一直都讓崔九揹着吧。
兩人喝了些水,又在附近尋了幾個野果子,便又沿着山路繼續朝前走去,這一路上都沒有聽到追兵的動靜,讓二人都鬆了一口氣。漸漸地已經能遠遠地看到炊煙了,這讓二人更加的輕快起來。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賀知春竟發現在不遠處的大石頭上,站着一個拿着拂塵的老道士。
“這位小娘子,貧道見你骨骼精奇,滿臉福相,一看便與貧道有師徒之緣,還不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拜某爲師。”
賀知春一聽,翻了個白眼兒,拽了崔九就走,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騙子,跑到這山中來騙人了。
老道士見二人不爲所動,拔腿就追,一把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小娘子別走啊!想拜某爲師的人,從長安排到洛陽去了。某掐指一算,特意在此等你的。”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啊!賀知春仔細看了看這老道士,只見他耳長臉長,尤其是那一對眉毛特別長,幾乎已經垂到耳旁了,笑意吟吟的看上去倒當真有幾分高人的模樣。
“崔九,這莫非是你家親戚?”老道士沒有拔刀就砍,應該不是敵人,說話還同崔九是一個調調,指不定還真有啥淵源。
崔九一張臉卻忍不住抽搐了起來,對着老道士行了個禮,“曾祖父,你怎麼來了,別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