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中午。外面喧華聲由遠及近,鐵頭跑在前頭,沒到門外就喊:“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周恆鞋襪盡溼,後面歡喜手提一條足足十多斤的鮮魚。
“又不是孩子,還這麼貪玩。”崔可茵嗔道,起身服侍他更衣。
周恆笑吟吟道:“很久沒玩得這麼盡興了。明天帶你去玩。”
取了襪子來的綠瑩嚇了一跳,道:“使不得,王妃怎可去池塘上戲水?”
冰下的水寒冷徹骨,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
“沒事。”周恆道:“有我呢。”
王妃怎能跟一羣臭男人玩在一起?綠瑩想再勸,外面先是靜悄悄的,接着一個內侍揚聲道:“皇上駕到,晉王接駕。”
皇帝來了?周恆牽崔可茵的手出來一看,外面黑壓壓跪了一地,全是田莊上的佃戶。至安帝的御輦後還有數不盡的馬車儀仗不斷涌來,一下子來了數千人,把小小的田莊擠得水泄不通。
“臣弟臣妾參見皇上。”周恆和崔可茵一同上前行禮。
至安帝從御輦上下來,先扶起周恆,再擡眼四望,道:“這裡倒空曠。看來小四是樂不思蜀啊,哈哈哈。”
崔可茵嘴角抽了抽,這兒冰天雪地的,還真沒什麼景色,可不就是空曠。真難爲至安帝想到這麼一個詞。
周恆恭請至安帝入內。
“朕來接小四入城。外人挑撥,小四不可當真呀。”至安帝喝了一口熱茶,誠懇地道。
你不是連上三道奏摺請辭嗎?那朕給足你面子,親自請你回京。
周恆看着至安帝得意的笑容,嘆了口氣,道:“皇兄盛情,臣弟雖肝腦塗地,莫敢不從。只是謠言一而再不知何所起,只怕有人不想臣弟回去。不如讓臣弟回晉城,安穩度日。”
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下去,終有一日至安帝起了疑心,到那一日,只怕他會死無葬身之地。周恆的意思。至安帝明白。他握住周恆的手,道:“朕與小四兄弟手足,永不相疑。若疑小四,須教朕日後於地下無顏見列祖列宗。”
周恆道:“臣弟永遠奉皇兄爲君,絕不會篡位。”
“好兄弟”有了周恆的保證。至安帝大喜,哈哈大笑道:“小四現在就回去吧,晚上朕設宴爲小四洗塵。”
周恆看了看沙漏,道:“待臣弟讓可茵收拾一番。”
崔可茵在外間候着,把兩人的對話盡數聽去,見周恆答應,已吩咐下去,即刻收拾細軟,馬上裝車。好在來時東西帶得不多,這時收拾起來並不難。
至安帝道:“我那小侄兒呢?可一併帶來了。”
崔可茵抱了樂樂進去。
樂樂躺在她臂彎裡吐泡泡。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只是盯着至安帝瞧。
至安帝大奇,小心翼翼接過樂樂,剛想逗他,只覺下巴一疼,卻是樂樂揪了他剛留不久的鬍鬚。
“哈哈,這孩子有力氣得緊。”至安帝捨不得掰開樂樂的小手,忍痛讓他揪着。
崔可茵忙謝罪,要從他手裡接過樂樂。
至安帝不讓,道:“孩子這麼小,懂得什麼。再讓朕抱一會兒。”
這麼軟軟糯糯的小娃兒,他還沒見過呢。
說起來,弟妹們小的時候,抱他們可沒這麼愛到骨子裡去的感覺。難怪人說。當了長輩,對小輩的感覺就是不同。
他湊過去親了親樂樂的小臉蛋。鬍子扎到樂樂的臉頰,樂樂不高興地哭了兩聲,以示抗議,不待人哄,又用力去揪他扎人的鬍鬚。
“這孩子真是可愛。”至安帝疼得臉都扭曲了。卻更是不肯放手。
崔可茵在旁邊急出了一身的汗,道:“樂樂還小,待再大點臣妾再帶進宮覲見皇上。”
真怕他鬍子被揪得生疼,把樂樂摔了。崔可茵恨不得馬上搶過來,抱了出去。
“他大了自然要帶他進宮,朕教他寫字。就是現在,也挺好玩的。”至安帝牢牢抱住,不肯放手,還教樂樂:“朕是你大伯。”
崔可茵那個汗哪,求助似地望向周恆。周恆朝她使個眼色,讓她不要太過擔心。
擠滿了一廡廊的文武百官聽着裡面至安帝的笑聲,面面相覷。大老遠的,勞師動衆趕到這兒,爲的就是逗孩子嗎?
衆人正莫名其妙,綠瑩走了過來。崔振翊一見,如見救星,越衆而出,站在最前頭,朝綠瑩招手。
站在他旁邊的唐天正順着他的目光一下子看到綠瑩。這個婢女曾隨同崔可茵到四條衚衕,他是有些印象的,當下也跟着擠了過去。衆人很快發現兩人的舉止,當下所有目光全落在綠瑩身上。
綠瑩落落大方過去,向崔振翊行了一禮,道:“大老爺。”
“你這是要去哪裡?”崔振翊想了想,決定說得直接些,道:“若是有事進去稟報,順便跟王妃說一聲,我等在此等候。”
至安帝不是不知道他們跟着一起來了,可皇帝就是不給旨意,他們真沒辦法哪。
綠瑩應了,再回答他的話:“王妃吩咐收拾回京,奴婢等已收拾好,這就進去稟報。”
“王爺應諾回京了?”
這句話瞬間傳遍了廡廊,衆人竊竊私語起來,猜測至安帝和周恆談了些什麼,怎麼說服周恆馬上回京的。
綠瑩道:“是。奴婢告退。”
看她娉娉婷婷走了進去,郭壽寧向崔振翊道謝:“還是崔大人有辦法啊。我等這就回去吧。”
皇帝不理會他們,意思多麼明白。這是說,他們兄弟的事,不用文武百官插手呢。
郭壽寧一向深諳揣測聖意,他一言既出,唐天正馬上響應,拉着崔振翊走了。不過幾息,廊下空空,只餘晉王府的人。
外面馬車聲響個不停,馬車轎子按官兒大小,魚貫而出。
崔可茵告訴周恆,收拾停當,可以啓程。
至安帝和周恆把臂而出時,外面只有御林軍,並無官員。
“天氣寒冷,朕這御輦卻是極暖和的。小四與朕一同登車吧。”至安帝一手抱着樂樂,一手握緊周恆的手腕,非要他與自己同輦。
周恆略作推辭,便上車了。
晉王府的馬車上,只坐崔可茵一人。
老豐帶着佃戶們送出莊外三裡,看着長長的車隊變成小黑點,才悵惆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