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想着剛剛在庭院中看見的那一灘血就有些腿軟,見鶯歌一臉虛弱沒有生機的臉,心裡不由得有些心酸。
回想起剛剛鶯歌拼命攔着法海往外拔刀子的情形,三娘想,這世上能像鶯歌這樣這麼有勇氣的女子,怕是很少,至少她自己就不會爲別人做到這一步,即便那人是皇帝。
三娘也知道,鶯歌這麼拼命,自然不是因爲她對根本就沒有見過兩面的皇帝有什麼情義,她這麼做,不過是憑着自己的那一股心氣兒罷了。她對自己的身世始終是有些不甘的吧。即便她面上沒有恨過別人,到底意難平。
三娘走到鶯歌牀邊坐下,鶯歌似乎是感到身邊有人,眼皮子動了動。
三娘知道她一定還有意識,因爲洗傷口,包紮是會很疼的。只是她已經虛弱到睜不開眼睛了。
三娘將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不要睜眼,我說幾句話就走。你聽着,等你好了之後,皇上必定會賞賜你,若是他問你想要什麼,你就說你不要金銀也不求身份,你只求皇上饒恕了魏美人的過失,恢復她的位分。”
鶯歌聞言卻是強撐着睜開了眼睛,定定的看着三娘。
三娘朝她笑了笑,認真道:“你可是覺得我是在拿你用命拼來的機會爲我表妹打算?”
鶯歌卻是笑了,她搖了搖頭,將手覆在了三孃的手上。她的笑容很柔和,眼中還有些淚光。
三娘輕嘆一聲:“你若是隻想要富貴,那接受皇上的賞賜也未嘗不可。可是我知道你今日拿了性命去拼的並不是那些東西。以你現在的身份,若是接受了皇上的賞賜,可能會出宮去,那以後也不過是一輩子吃穿不愁罷了,皇上很快就會忘記你。你既然用自己的生命爲賭注讓皇帝看到了你的忠誠,那麼就將這份忠誠持續下去,並且待在皇上總是能想起你的地方。”
“現在你還只是一個宮女,想要憑着這一份救駕的功勞一步登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只能藉助沈月娥的力量,因爲只有跟在她身邊你纔有名正言順見到皇帝的機會。皇上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他經常見你,因爲今日之事,對你總會與對別人不同,至於最後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這個我沒有辦法教你。只是你記住了,現在你幫沈月娥就是在幫你自己。”
鶯歌看着三娘點了點頭,示意她明白了。
三娘進來就是想要提醒鶯歌這件事情的。
有時候有了優勢,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因爲你還要會運用你的優勢。至於幫着鶯歌藉助沈月娥上位這件事情。三娘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心虛。
在她心裡,這些后妃們與皇帝算不上是夫妻關係,頂多算是上下級的關係。所以她也不算是破壞人家夫妻關係。
皇帝的女人那麼多,說忠誠什麼的也太可笑了。
至於沈月娥,若不是鶯歌幫她,她怕是得一輩子待在冷宮裡了。所以到底是誰沾了誰的光,還說不準呢!互相借力吧。
三娘站起了身,又將自己荷包裡的那一瓶八珍丸拿了出來,放到了鶯歌的枕頭下面:“這個是蔣太醫的八珍丸,每日一粒,對你的傷勢有好處。”想了想,三娘眨了眨眼。“不過,你也不要好得太快了。”
鶯歌看着三娘笑,三娘也笑:“我走了,你保重。”
鶯歌點了點頭,三娘便轉身出去了。
劉太醫見三娘這麼快就出來了也有些意外,三娘朝他行了一禮,便出了偏殿。
從玉泉宮出來之後,三娘突然就鬆了一口氣。雖然今日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有許多事情她現在也都沒有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
皇上好好的,鶯歌也會沒事,自己毫髮無傷,三娘覺得連四周被曬得有些蔫兒的葉子都可愛了起來。生命,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喜悅的事情。
“少夫人——”轉頭一看,便看到白蘭走了過來。
三娘看到白蘭心中更加安心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白蘭道:“您走了之後不久,奴婢就回來了,聽春嬤嬤說你去了玉泉宮,奴婢正要過來找您,走到半路卻是聽到有人喊有刺客,奴婢一邊放了煙花通知公子,一邊叫了侍衛。”皇宮中出現刺客,一般都是衝着皇帝去的,所以白蘭覺得三娘反而應該沒有太多的危險。而她不知道刺客的人數,怕出岔子,只有一邊通知救兵一邊趕過去。
“不想公子還在宮中,所以來的比那幫侍衛還快。”白蘭想到剛剛自己家公子那風一般的速度,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她除了目瞪口呆,只有佩服的五體投地。
三娘點了點頭,看來今日皇上得救還得記上白蘭一功。不然宣韶也不會來的那麼快。
“少夫人,您這一身……我們回府嗎?”白蘭看了看三娘身上的衣裳。
三娘因爲“悍勇”地襲擊了法海,濺了一些血在身上,加上鶯歌身上也蹭了一些,所以看着有些狼狽。
三娘低頭看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先去太后那裡吧,老王妃還在慈安宮呢。”
於是三娘還是帶着一身狼狽回到了太后的慈安宮。
這會兒,消息已然傳了進來,三娘進來的時候,便看見太后臉色有些蒼白的斜斜坐在自己的鳳榻上,靜太妃和老王妃都在她身邊伺候着,幫她撫背順氣,沈夫人並不在這裡。
見三娘來了,太后強撐着站起了身子:“皇上他有沒有傷到?這些奴才一個個的連個話都回不清楚,不會兒說傷了,一會兒又說沒事。三娘你過來跟哀家說說。”
三娘連忙走過去,福身道:“太后娘娘,您別擔心,皇上他沒事,只不過是虛驚一場,刺客正要行兇的時候,御林軍的人趕到了。”
太后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狐疑:“那爲何有人回來稟報說皇上他上了脖子?這脖子是能隨便傷的嗎?”
三娘想了想:“那刺客原本正掐着皇上的脖子,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下手,我們的人就到了。臣妾剛剛見過皇上,皇上正在處理這次刺客的事情,身體並未因此而受到影響。”
太后聞言心疼的不行:“還是要讓太醫看看才行,這脖子可是命脈所在之處,哪裡是能隨便碰的?春嬤嬤,春嬤嬤,太醫叫去了沒有?”
春嬤嬤急急忙忙出來道:“回太后,太醫已經去了。”
太后道:“你也跟着去,看着皇上診了脈之後再來稟報與我。若不是我怕去了給他添亂,我就自己過去了。”皇上剛剛派人來與太后簡短的說了這件事情,又讓太后不要擔心,要她在宮裡不要走動。
春嬤嬤立即退了下去。
太后又將視線轉向三娘:“三娘,你過來與我說說這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作爲在場的唯一一個徹頭徹尾經歷了這件事情的人,自然是成了被詢問的對象。
我、老王妃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嚇了一跳:“你這一身是怎麼了?你受傷了?”老王妃眼中的擔心也不是裝的。
太后和靜太妃這時候也注意到了三娘身上的血跡,也是嚇了一跳。
三娘忙道:“我沒事,不是我的血。這是剛剛救駕的那位宮女身上的血,蹭到我身上了。”
老王妃見她臉色還好,不像是受傷的樣子,便送了一口氣。
三娘便將當時發生的事情與太后她們說了,當然,她省略了皇上命懸一線的那一幕,儘量將形勢說的緩和了一些,還不忘誇大了鶯歌和高公公的救駕功勞和他們在場的重要性。
誇鶯歌自然是因爲想要幫她,給她在太后心裡留下忠心護主的形象。誇高公公卻是爲了送人情,爲他在太后面前討封賞,人家自然會記得她的好處。能做皇帝近侍的,怎麼會有蠢人?
她自己那讓她窘的無語的功勞她就沒有提了,一是因爲她實在是沒臉提,二是自己提絕對沒有別人提要有用。
說到底還是王箏瞭解三娘,她就是一個奸猾到令人髮指的女人!
儘管三娘已經將驚險之處省略了,太后,太妃還有老王妃也聽得心驚膽戰。
等到三娘說完了,太后忍不住雙手合什年了好幾聲“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列祖列宗顯靈。”
靜太妃道:“太后娘娘放心,皇上他身爲天子,自有龍氣護身,一幫宵小怎麼可能傷他分毫?”
三娘在心底吐槽:這位有龍氣護體的天子,剛剛差了一點點就去見閻王了,如果她家宣韶沒有及時趕到的話。
太后卻是安心了,點了點頭,突然又道:“那幫僧人都關起來了沒有?雖然這次行刺的只有那法海一人,可是誰知道有沒有同夥?”
她的聲音有些冷,這個時候的太后與平日裡溫和的老好人形象有很大的差距。
三娘想着,這些上位者們是不是都有好幾張面孔?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失笑,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嗎?有什麼資格說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