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的鞋襪溼了。”四娘委屈地道,狠狠瞪了那丫頭一眼。
“那你還不趕緊回去換了來。”孫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正在這時候,外頭又有人來報說三老爺與三夫人已經進了府,正往鬆齡院來了。
孫氏從榻上起了身,讓甘鬆幫她整了整頭髮與衣裳,再端端正正地在榻上坐好了
。
三娘本也想去換鞋襪的,但是若是此時出去說不定就正與三老爺一行人打個正着。便打發了白芷回去幫她拿一雙乾淨的來換,自己與元娘在孫氏榻前站定了。
沒過多久,外頭便有婆子高聲稟報說三老爺,三夫人,二小姐求見老夫人了。
門簾子被從外頭打開,當先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佛頭青雲紋團花湖綢直裰,身材頎長,樣貌端正的男子,他長了一雙與孫氏有八分相像的細長眼,只是眉形不像孫氏那樣上挑,而是一雙含鋒的劍眉,因此看着有幾分冷厲。
“兒子給母親請安。”王棟走到孫氏面前,撩起袍子就跪了下去,看也不看一旁的丫頭還拿在手中尚未鋪好的墊子一眼。他聲音低沉而帶着些磁性,到是有一副好嗓子。
“媳婦給母親請安。”
“孫女兒給祖母磕頭。”
落後王棟幾步的是柳氏與二孃王瓊。
柳氏皮膚白皙,妝容精緻,一雙眼睛雖是不大但是因微微上挑的緣故,到讓她多出了三分的嫵媚。她身穿一件大紅色妝蟒暗花緙金絲錦緞褙子,頭髮攏在了一頂金銀絲鑲嵌紅瑪瑙的狄髻裡,一對赤金祥雲鑲紅包墜金串珠的鳳尾簪在耳邊隨着步子搖曳生姿,全身上下無不光鮮亮堂。
二孃王瓊身穿桃紅色嵌明鬆綠團福紋的交領褙子,一雙丫髻上戴了一對赤金鑲蜜蠟的珠花。脣紅齒白,長相柔美。
此時柳氏與二孃已經對着孫氏恭敬地行過跪拜大禮,正由丫鬟們上前扶了起來。
三娘見他們三人具都站起了身。便走上前去,對着王棟與柳氏緩緩行禮:“三娘見過老爺,太太。”
王棟淡淡掃了三娘一眼。點了點頭並不言語,柳氏卻是親切地上前攜了三孃的手將她扶起。笑着道:“是三娘啊,一年不見,又長高了許多。”
三娘低頭笑了笑,有些羞澀的樣子。看了一旁偏頭含笑着看着她的二孃一眼,順勢巧妙地掙開了柳氏的手,向着二孃盈盈一禮,口中喊道:“二姐姐。”
二孃王瓊也回了三孃的禮
。走到她面前笑得一臉柔和:“三妹妹,許久不曾見你,姐姐很是惦記着你,上次給你捎來的禮物可是收到了?”
三娘點了點頭:“三娘收到了,二姐姐的禮物三娘很是喜歡,尤其是那一塊雙面繡的帕子,姐姐簡直就把那花兒繡活了,三娘還想着拿到園子裡看能不能引來蝴蝶呢。”
二孃一愣,隨即笑開了,看着三娘又親切了幾分。她偏頭笑道:“那妹妹有沒有引來蝴蝶呢?”
三娘羞怯地低頭道:“妹妹把將那帕子弄髒了,好生藏着呢。”
二孃輕笑出聲,拉住了三孃的手,小聲道:“妹妹你儘管用就是了。姐姐那裡還給你留了更好的呢,等得空了就給你送去。”
這時元娘已經給王棟與柳氏行了禮,又寒暄了幾句,便過來兩姐妹這邊了。
“大姐姐。”二孃驚喜地上前與元娘見禮:“大姐姐,進來可好?”
元娘笑着點頭,三人便又說到了一起。
三娘一邊笑着聽着,很少主動開口說話,但是二孃卻是一直照顧着她,沒有讓她覺得被冷落。三娘暗自看着,覺得這位二小姐笑容得體,言語親切不傲慢,到是個不錯的人才。只是真實的性情如何卻因接觸地太少,不好判斷。
“聽說二妹妹的刺繡功夫與琴技在大同府罕有對手,有機會還要向妹妹你討教討教。”元娘說的真心實意,並無逢迎拍馬的意思。
二孃聽了卻並不自得,只搖了搖頭道了一聲慚愧:“別人若是這樣說那是不知情,可是大姐姐你這樣說就讓妹妹無地自容了。妹妹在家中的時候也是在姐姐面前獻過醜的,技藝只能算是尚可。”
見元娘與三娘似是不信的樣子,二孃認真道:“有道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出了大同府,二孃可不敢託大了。即便是在大同府,那些夫人小姐們也大多是看着父親是一方大員的面上,哄着我玩兒的。姐姐妹妹們可千萬別信了。”
三娘倒是對這姑娘要刮目相看了,小小年紀便知道不驕不傲,對待名聲看的通透,也不避諱自己揭自己的短,若她能一直做到如此,那可真是不錯了
。
孫氏房裡,王棟與柳氏恭敬地站在孫氏身旁回話,三娘三姐妹在一邊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投契,這時外頭又有人報說大夫人來了。
大夫人穿了一身大紅銷金團蝠紋對襟褙子,頭上戴着一套赤金紅珊瑚頭面滿面帶笑地走了進來,可是在看到柳氏的那一身裝扮的時候臉上的笑僵了僵。她身上的衣裳與柳氏的撞了色,可是又偏偏沒有柳氏的那一身氣派,站在柳氏面前生生地就矮了一截。她不由的暗中捏了捏一休,咬了咬牙。
可是已經進來了,總不能轉身回去換一身。便只有硬着頭皮上前,與王棟和柳氏見禮。
女人天生就有攀比的心裡,柳氏也是打從金氏一進門眼神就在她身上掃了個來回將她打量了個遍,自然也見到了金氏眼睛裡的那一絲驚羨與不岔。於是柳氏笑得更加嬌媚地上前想攜了金氏的手,金氏看了一眼柳氏衣袖中隱隱露出的那一對翠綠欲滴的翡翠鐲子,下意識縮了縮手,卻讓柳氏搶先一步將手挽住了。
“大嫂,許久不見,您是越發氣派了。”這話卻讓金氏聽了想啐她一口。
“比不得弟妹你這一省巡撫的夫人。”金氏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
柳氏聞言卻笑得更歡了:“大嫂說笑了,大同那地方你是沒去過,偏僻荒涼,那裡比得上濟南繁榮?我在那邊就連想打個首飾都要遣人去京城的多寶閣去呢。”
金氏哪裡聽不出這裡頭赤裸裸的炫耀,差點沒有咬碎一口銀牙。
這邊四娘剛剛已經換了鞋襪跟在金氏後面來了,見了禮之後也站到了姐妹們那邊。自然有是一番相互見禮。
四孃的眼睛一直盯着二孃的那一身裝扮,眼中的嫉妒雖是極力想掩飾但那亮閃閃的目光還是無法讓人忽視。三娘看了看四娘,又看了一眼那邊正與柳氏打着暗中較勁的金氏搖了搖頭。雖然這兩人不是親身的母女,但是這性子到是像了八成。
二孃卻向是沒有發現四孃的目光一般,依舊拉着她親切地說着話。
“怎麼不見六妹妹?”二孃問四娘道。
“六妹妹她前幾日被……前幾日不小心傷了手,正養着傷
。”四娘頓了頓,並未說出六娘被孫氏推到的事情。
二孃像是沒有發現她的改口,只擔心地皺起了眉頭:“傷地可嚴重?祖母會如此不小心?”
“大夫說修養一陣子就能好了。”四娘漫不經心答盜,別的也不多說。
眼睛又瞄向二孃頭上的那一對赤金鑲蜜蠟的珠花,四娘又看了看三娘,突然眼珠子一轉,掩脣嬌笑道:“雖說二姐姐與三姐姐都是三房的嫡女,可是這樣站在一起瞧着到是會讓人誤會呢。”什麼誤會卻是沒有明說。
三娘只當是沒有聽見,低頭撫摸這着自己的袖口的暗紋。她今日穿了一身淡藍色素面交領褙子,只在袖口和衣領上用顏色稍微深一些的四線休了隱隱的雲紋。頭上只有一直素銀簪子,站在二孃面前到真像是個不得寵的偏房庶女。
這些三娘壓根兒就不在意,她可沒有那麼弱智要跟二孃拼行頭。“呀,三妹妹你這鞋子怎麼是溼的?”二孃聞言暗暗打量了三娘身上幾眼,卻看見了三娘那還來不及去換的已經溼透了的鞋襪。
三娘低頭瞧了瞧自己的鞋子,擡頭對二孃笑道:“剛剛洗手的時候不小心弄溼了,還沒來的及去換了,三娘失禮了。”
二孃蹙着眉頭嗔道:“自家人,說這些做什麼。只是你得趕緊去換了這一身溼的,別看着天氣熱,這一冷一熱的最是容易害病了。”
三娘擡頭正好看見簾子外白芷拿着一個包袱站在了門邊,便笑道:“剛剛已經打發了丫頭回去取新的,她已經來了。”
二孃特擡頭朝門口看去,待看見白芷抱着包袱在門口站着忙朝她招了招手,白芷見狀立即走了過來。二孃四處看了看,指着孫氏的右稍間道:“我去裡頭換。”說着就拉着三孃的手往右稍間去了,白芷感激抱着包袱跟上。
二孃拉了三娘在稍間的椅子上坐了,讓白芷上前替三娘換了鞋襪。
很快,三娘便將那溼了的鞋襪換了下來,起了身正想招呼二孃出去,二孃卻走到了三娘面前將一個事物塞到了三娘手手上。
三娘低頭一看,卻是一對赤金鑲珍珠的手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