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低眉順眼的崔姨娘,柳氏暗暗咬牙,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王棟不喜歡女人使小性子,拈酸吃醋,這一點在趙氏在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剛嫁進府裡的時候不清楚王棟的性子,因爲趙氏的原因與王棟鬧過一回,結果王棟好幾個月沒有進她的房間。從那以後,她便再也不敢當着王棟的面表現自己的醋意了。
崔姨娘這種小賤人,背後收拾就成了,何必惹得王棟不快。
柳氏伸手去接崔姨娘遞上來的藥碗,手掌剛一接觸,便感覺到一股灼熱的疼痛。柳氏下意識的鬆手,一碗滾燙的藥汁就從柳氏手中摔了下來,砸在了牀邊的地上。藥汁濺到了牀圍上,也濺上了崔姨娘的繡鞋和羣角。
崔姨娘臉色一白,上前就跪在了柳氏牀前的腳踏上。柳氏想都沒想,擡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賤人,你想燙死我啊!”
崔姨娘眼框一紅,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婢妾剛剛已經試過了,並不燙的。婢妾怎麼敢故意燙夫人。”
剛剛崔姨娘確實是眉頭也沒有皺地雙手捧着藥碗上前的,柳氏這樣,在外人眼裡看着就很容易理解成柳氏故意找藉口教訓崔姨娘。
“賤人!你還想狡辯,剛剛那碗藥明明……”
“好了。”王棟皺眉看着柳氏,喝止道。
柳氏委屈地看着王棟:“老爺,這個賤人故意碰上一碗滾燙的藥汁來。是想燙我。”
王棟看向直直跪着的崔姨娘,她的一邊臉頰已經微微紅腫,剛剛柳氏那一下不輕。崔姨娘卻只是低頭,強忍着淚水,雙手緊緊攥住了裙邊微微發抖。只是她雖將頭低了。背脊卻是挺得很直。帶着一絲倔強和驕傲。
這樣的柳氏。和這樣的崔姨娘很容易讓一個對後院鬥爭並不瞭解的男人下判斷。王棟對着柳氏冷淡道:“王家的家訓難道沒有教你寬厚仁慈?隨意對家中的丫鬟姬妾辱罵責打是當家大婦的做派?你當好好的學一學,纔去插手家務,免得給王家丟人。”
柳氏聞言如遭雷擊:“老爺……”
王棟卻是理也不理,站起了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頓,對崔姨娘淡淡道:“她這麼有精神,這裡用不着你伺候。回你的院子去吧。”說完就擡腿走了。
崔姨娘這才站起了身子,微微往牀外頭移了移,怯怯道:“婢妾再去給夫人端一碗藥來?”
崔氏狠狠地瞪着崔姨娘,忍着想拿起瓷枕往她那張臉上砸去的衝動。咬牙道:“滾出去。”
崔姨娘聞言,朝着柳氏盈盈一禮:“是的,夫人。婢妾這就退下。”
崔姨娘恭敬地低頭小退了幾步,然後才轉身慢慢離開孫氏的房間。禮儀完美,讓人挑不出一絲毫的錯處。走到外頭的時候,崔姨娘還不忘交代院子裡教訓小丫鬟的紅綃。讓她進去伺候夫人。
崔姨娘走出正院,微微一笑。
她得先一步動手了。
只是讓崔姨娘沒有料到的是,她才從柳氏的院子裡脫身不久,還沒有采取什麼行動的時候一個留言就在院子裡頭傳開了。
晚上,孫元宏吃完孫氏給他預備的宴席,步伐微微不穩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就聽到了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的悄聲議論。
“誒,聽說這次孫老爺是來府上爲少爺提親的。”
“呀,孫家不是老夫人的孃家嗎?這可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啊。”
“是好事。不知道老夫人會讓將哪位小姐定給孫少爺?”
“我聽鬆齡院當差的表姐說,定的是五小姐。因爲五小姐與這位孫少爺投緣,也合了孫老爺的眼緣。”另一個丫鬟興致勃勃地插嘴道。
“嘖,你這已經是老黃曆了。現在都說老夫人可能將二小姐嫁過去。”
“二小姐?二小姐不是抱恙在身嗎?”
“是啊。可是二小姐她的命好啊。你們難道不知道,二小姐是十二月初八的佛誕日出身?一生下來身上就佔了佛氣的。聽說這這一日出生的人不僅僅能遇難呈祥,還能給夫君帶來運勢呢。我在家的時候,就聽我姥姥提起過,曾經在濟南德平縣神樓鎮有一位命中犯了煞的男子,算命的都說他是個福薄命短的,活不過三十歲,因此家中雖然是小有資財,卻是沒有人敢將閨女嫁給他。”
“不過什麼事情也都不是能鐵口直斷的。這位男子在二十九歲那一年救下了一位女子,那個女子見他孤苦,爲了報恩便嫁了給他,不想自那以後,這位男子好幾次死裡逃生,經歷過幾次險事之後就一直平平順順了。後來一個寺廟裡的老和尚告訴他,這是因爲他妻子娶的好!你們猜怎麼的?原來他娶的這個妻子正好是佛誕日出身的,而且與這位男子的命格極是相配。”
“可是這位孫少爺與二小姐的命格向配麼?”
“這位少爺不是五行缺金麼?我聽一個懂算命的嬤嬤說,我們二小姐的命格是那個……金多木旺?,四柱天干四金成象,地支木無透幹,喜水通金養木……?”小丫頭一頓天花亂墜的吹噓。
孫元宏聽到這裡,酒就已經醒了一大半。
“反正就是與孫少爺的命格極配的。”
“這麼說,老夫人到是極有可能將二小姐嫁過去。逼近孫少爺是老夫人孃家的侄孫,也是再親不過了。定然是希望孫少爺好的。”
“好了,別說了。前面的宴席已經散了,我們趕緊的去廚房看看醒酒湯和熱水都好了沒有。孫老爺馬上就回來了。”
說話的丫鬟們一鬨而散,孫元宏這一夜卻是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剛剛院子裡說的這個消息,到了快熄燈的時候已經在王家的後院裡傳遍了。崔姨娘聽玉竹說起聽來的這些話時愣了愣,陷入可沉思。
“姨娘,這可是老天爺長眼啊。讓二小姐嫁過去,我們小姐就安全了。今日柳夫人還在您面前得意,這下可有的她苦惱的了吧。”
崔姨娘微微蹙起了眉頭。這件事情並不是她安排人去做的,雖然事情的發展對她有利,但是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遺漏了,心中有些不安。
這話不知道是誰先傳出來的。如今府中,最想看柳氏母女倒黴的,恐怕除了她就是大房的人了。當然,荷風院那邊也不會喜歡柳氏,但是想起王珂和王璟,崔姨娘搖了搖頭。
王珂在幾姐妹當中一直就默默無聞,即便是出了什麼事情也從來不見她會反抗,而只會一味順從。她看着她長大的,若是有什麼歪巧心思不可能這麼些年她還發覺不到,王珂的性子像極了趙氏,甚至還沒有趙氏的那一份傲氣。上回被柳氏算計,即便是受了她的激,她給出了主意,也不見她有任何的行動,最後若不是連氏的阻止,恐怕此時正在柳氏身邊侍疾呢。
王璟就更不可能了,後院之事他根本就不曾開竅。
那會是金氏安排的嗎?崔姨娘在屋子裡緩緩地來回走着,垂眸思考。
不管是誰做的,在柳氏眼裡她定然是逃不脫干係的,她不能坐以待斃。
“老爺這幾日都是宿在了外院?”崔姨娘突然出聲問道。
玉竹聞言,點了點頭。姨娘一直有讓她留意王棟的動靜,可是也僅僅是留意而已,並不見她有什麼行動,今日不知怎麼的卻突然想起要問來了。但是她還是盡職地解釋道:“老爺有時候會外出用飯,不外出應酬的時候就會回芳芷院吃飯。無論是在外頭用飯還是在府中,老爺都會在芳芷院沐浴完了,纔去外院休息。”
崔姨娘點了點頭:“等會兒多準備些我那日說的梅花花瓣和香料,晚上沐浴的時候我要用。”
玉竹忙福身應了。
崔姨娘想起今日在孫氏房裡,王棟聞到她身上的香味時的那一瞬間的失神,笑了。
趙氏嫁進王家的洞房之夜,直到半夜,王棟才喝得醉醺醺回到院子。進院子的時候從王棟的懷裡掉出了一個香囊,正好被等在院門口的她撿到了。見他走遠了,她本想第二日還給他的,不想第二日他一早起來,發現香囊不見了之後發也來不及束,便急急尋了起來,甚至還想去院子外頭尋,直到想起自己衣冠不整才先回了房。
只是穿好衣裳,梳好發之後,他便匆匆離開了。連成親第二日的敬茶禮都沒有出現,是趙氏獨身一人去的。
她本想將香囊交上去讓他感激她的,可是事到臨頭卻改變了主意。那隻香囊年代有些久遠,香味幾乎已經沒有了。她將那香囊拆開了來,發現裡面是一些梅花的乾花瓣,還有一包不知名的香料包。
香料她不認識,於是便特意跑到了外頭的香料鋪子裡找人辨識,最後記下了那個香料的配方。
這些事情,她是瞞着趙氏做的。所以當年趙氏雖然隱隱察覺出自己的夫君心裡有人,可是她並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也天真地以爲,總有一天會將夫君心裡的那個影子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