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安看着自己對面的凌斯修，突然間啞聲，說不出話來。
“安安，既然你說關顏對我好，我應該喜歡她。那我對你這麼好，你爲什麼不喜歡我呢？”
他重複了一遍，卻讓慕安安更加難受。
“阿修，我……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只有友情，沒有……沒有愛情……”
一句話，斷斷續續。
凌斯修卻聽得清清楚楚。
“是因爲陸雲庭嗎？”他微低腦袋，情緒都藏在額前的碎髮裡。
慕安安不說話，氣氛再次凝滯。
她也在想，真的是因爲陸雲庭嗎？如果沒有陸雲庭，她會不會喜歡上對自己如此之好的他？會不會現在早就和他甜甜蜜蜜？
這個答案，慕安安給不出來。
因爲，沒有這個可能。
“阿修，你知道的，沒有這個可能。這些話，只是假設而已。”她的聲音低沉，帶着少見的負面情緒。
凌斯修擡眼看她，在看清她眼裡的沉寂和灰芒後，漸漸失去了追問的勇氣。
“我早該知道的。”他再次低下頭，掩住了難以言明的絕望。
整個包廂裡，漸漸的瀰漫了一股濃濃的悲傷。
似乎是察覺到了凌斯修的情緒，喝醉的關顏又開始在他大腿處磨蹭。只是這一次的動作，少了佔便宜的狡黠，多了安慰人的溫柔。
可儘管察覺到關顏的變化，凌斯修周圍的陰霾也沒有消失。
“阿修，我們只做好朋友好不好？”最終，慕安安忍受不了氣氛的凝固，選擇了這樣的說法。
她不想失去凌斯修這個好朋友，也不想他爲了自己，暗自神傷。
“朋友？安安，你知道嗎，這兩個字纔是對我最大的嘲諷。”他看着她，原本熠熠生輝的眸子，此刻是灰濛一片。
彷彿慕安安說的“朋友”兩個字，讓他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我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的來找你。我聽到你被傷害，所以不顧一切的去救你。你怕男人靠近，所以我離你很遠。你需要被照顧，所以我忙完以後，就來公寓找你……這麼多事情，難道你以爲，是朋友之間會做的事情嗎？如果真是，你要我用怎樣的心情來面對你？”
他的一字一句，都飽含了自己的無盡深情。
可惜，這樣的深情，她慕安安承受不起。
“如果不是朋友，我們就只能是陌生的故人了。”她依舊說着絕情的話，只爲了讓凌斯修能夠看清楚自己的感情。
她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他如此深情。
“慕安安，你一定要如此狠心嗎？”他都把話說的如此清楚了，她爲什麼還咄咄逼人？
一定要他承認“朋友”這個身份，她才肯善罷甘休嗎？
她究竟爲了什麼，突然間變得如此絕情？
“不是我狠心，而是阿修你逼得我必須這樣。有些事情，你早該知道。等你知道了以後，就知道我的決定，是不是狠心了。”
她的難受變成了雲淡風輕，彷彿這些扎人的話，不是從她口中說出。
凌斯修直直的盯着她，想要從她的眼神裡讀懂一些東西。
可惜那裡平靜無波，讓他難以探測。
“有什麼事情，是我錯過了嗎？”敏銳如他，很快從慕安安的話裡捕捉到這個重點。
慕安安搖頭，閉口不談。
見她的樣子，凌斯修的心裡開始快速活動，找尋自己有可能錯過的事情。
如果真要讓他猜測是在哪個期間，他覺得只有自己忙着連續拍攝幾部電影的時候。只有那時候，陸雲庭才能夠光明正大和她培養感情。
可……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啊？
“是陸雲庭他……傷害你了嗎？”他擡起頭，有些期待，也有些恐懼她的回答。
慕安安擡眼看他，原本眸子裡閃爍的細細光點，也全部被異樣的光芒取代。
“算不上傷害，畢竟我也曾經喜悅過。”
是啊，自從她從橫店回來，到生下初夏，養了一個月的月子，這期間，陸雲庭的確讓她喜悅過。
只不過這種喜悅，很快就被滿滿的難受和自卑給覆蓋。
所以她離開了城堡。
所以，這無所謂傷害。
這只是兩個明明愛着彼此的人，最終卻不得不分道揚鑣的故事而已。
她不過是這個故事裡的主角……
“……”凌斯修動了動嘴脣，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既然慕安安不想說，那他也不問。
但他終於知道，不是他對她不好，而是因爲他來的時間太遲，太遲……
這個夜晚，如此寧靜，寧靜得讓慕安安和凌斯修，不能忽略對方的呼吸聲。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異口同聲的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看你，果然還是不適合這麼悲傷的調調。”慕安安發光的眼睛，在黑夜裡尤爲閃亮。
凌斯修看了她一眼，纔是答道：“就算會被你嘲笑，我至少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就算他明知道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會遭遇怎樣的狂風暴雨，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說了出來。
因爲，他那麼喜歡她，喜歡到怎麼也隱瞞不了心意。
兩人的相處模式，一下子就從剛纔的癡男怨女，轉變成了現在的輕鬆愉悅。
而且，轉變過程毫無壓力。
或許，是慕安安想要活躍氣氛，所以凌斯修默默跟隨吧。
也或許，是兩人不想要失去如今的關係，所以默認而爲吧。
不管哪一種原因，只要兩人現在還是珍惜彼此的，那就足夠了。
“對了，你打算怎麼解決你面前這個……”慕安安眼神看了眼關顏，然後再看向凌斯修。
只見他原本眉宇間的難過之色，一瞬間變成了難堪之色。
這情況，想必每個人都很難堪吧。
被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纏着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想必大多數人都知道。
他動了動大腿，想要把關顏的腦袋給騰下去。可不知道是她的毅力太過頑強，還是凌斯修抖動的幅度太小。
總之，關顏的腦袋還是緊緊地挨在他的大腿上，不動分毫。
“我……”他嘴脣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什麼。
慕安安見他那樣子，想要笑出來，又覺得不太禮貌。
“要不你就和她在一起算了，反正我們也只能是朋友了，你還不如就這樣成全你們。”她的話語，笑中帶着戲謔。
凌斯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裡的光芒慢慢消退。
“如果你真覺得我和她在一起會比較好的話，那我就勉爲其難的讓你如願好了。”他的面上雖然是笑着，可眼睛裡的悲傷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
慕安安看了他一眼，突然難以自圓其說。
難道就這樣讓他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是對自己的寵溺？還是對他的懲罰？
慕安安覺得自己想不明白……
可就在兩人僵持着的時候，原本閉着眼睛的關顏突然醒了。
“凌……凌斯修，你真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她的眼眸，在漆黑的包廂裡，異常明亮。
兩人突然就有些尷尬……
她，她不是睡了嗎？
怎麼會突然醒過來？
這個情況，應該怎麼辦？
突醒的關顏，讓平日裡聰明的凌斯修和慕安安，都難得的沉默了下來。
“額，那個，關小姐，阿修他只是在開玩笑的啦，你不要放在……”慕安安想要勸說關顏，讓她把這件事放過去。
誰知，凌斯修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我願意。”他語氣堅定，眸光明亮。
“哈？”慕安安有些傻眼。
關顏則是激動的從他的大腿處移開，然後起身緊緊抱住他的脖頸。
“謝謝你，謝謝你，我很高興。”她語無倫次的說着自己的感謝。
凌斯修感受着她的溫度，嘴角下拉了一個難看的弧度。
“應該是我謝你，願意默默地爲我做了那麼多事情。”他的大手抱住關顏柔細的腰。
這個動作，讓關顏更是欣喜。
所以她的手，更是緊緊地纏住他。
慕安安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難以相信。
這……凌斯修怎麼會同意和關顏在一起？
剛纔不是還鬱悶怎麼躲開她的糾纏嗎？怎麼會突然間就同意了？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跟不上運轉了。
“阿修，你……你是認真的嗎？”最後，她還是這樣問了。
按照凌斯修的性格，肯定不會莽撞的做這麼奇怪的事情。
凌斯修點頭，肯定了自己的行爲。
見他點頭，慕安安也沒有探究的興趣。
既然他都點頭了，那一定是他自己的意願了。
那自己，也就沒有任意詢問的理由了。
“那，祝你幸福。還好你找到了另一半，不然，我還不知道該如何愧疚呢。”她想要活躍氣氛，所以隨意的說了幾句話。
聽了她的話，凌斯修罕見的沒有應聲。
他只是緊緊地抱着關顏，什麼話也沒說。
慕安安見他動作，才知道自己可能是打擾了他們。
於是，她動了動身體，把腿上的唐悠給移動了一點，然後纔是靜下來。
只是這時的她，離凌斯修有了一些距離。
她的柔背，也是面對着凌斯修。
凌斯修沒有動作，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聲嘆氣，讓原本欣喜異常的關顏冷靜了下來。
她稍稍的分開了一些和凌斯修的距離，然後面對着他。
這時的他，臉上沒有任何的喜悅和高興。
他的目光灼灼，看着的卻是慕安安。
她沒有打擾他的注視，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彷彿這就足夠。
夜，很深，也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