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期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問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些照片是誰給你的?章雪萌?田野?還是章建軍手底下的什麼人?”
肖宸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抓住這個東西的來源不放,一瞬間童佳期就都懂了。肖宸是個不屑於說謊的男人,因此他不會否認這份東西的真實性,誠實到殘忍的地步。
童佳期的語氣更冷,心也更冷:“果然是真的……就是因爲我們過夜的事被人拍到了把柄,你就一定要做出喜歡我的樣子來追求我?於是‘作風不正’這頂大包子就變成了名正言順的戀愛?浪費在我身上一些時間,你就不會在這場爭鬥裡落到下風,溫承也不會少了你這個左膀右臂,對嗎?”
面前的男人不說話,那份任打任罵的樣子絲毫沒有讓童佳期覺得心裡痛快一點,反而讓她覺得悲憤。聯想到很多很多自己曾經遺忘過的細節,似乎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她笑了笑,眼淚從臉畔滑落,用極爲抖動的聲音繼續說道:“只是擺擺戀愛的姿態還不夠,別人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所以你只能和我這樣的女人在別人面前秀恩愛,還要弄個像模像樣的訂婚宴來告訴別人你和我兩個人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對不對?”
面對她的聲聲質問,肖宸顯得有些氣短,因爲喜歡,所以他纔會對這個失去理智的女人處處忍讓,她的傷心不容作假,因而他更加心疼:“童佳期,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才訂婚的,不是因爲其他的人。你爲什麼不信我?”
“那好,你告訴我,你和我兩個人現在是真的想和對方在一起,那又爲什麼只是訂婚而非結婚?”童佳期推開了他想要抱住自己的手,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厲聲問道:“你告訴我,這是爲什麼?!”
肖宸也被她鬧出了火氣,態度也硬了幾分:“童佳期,你不是這種喜歡刨根問底的女人,我當時又何必跟你講的那麼清楚?”
“我不問不代表我不在乎!”
“如果你在乎的話,就平心靜氣的聽我說!”肖宸死死的抓着她的胳膊,生怕下一秒鐘她就會負氣離開:“我這個人一向做什麼事都無所謂,如果我真的有心做戲的話,當初就拉着你直接結婚不是更好?和自己的妻子出去玩樂享受,旁人有什麼資格來插嘴問話?我爲什麼要和你訂婚?你都忘了嗎?你當初那麼反感我介入你的生活,我說結婚,你肯嗎?!”
“那現在呢?今天早上呢?!我們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去辦一件對咱們來說根本耗費不了多少時間的事,爲什麼不去?別說你爲了給我感動和驚喜!魏亞新,姜寒午,他們來了之後你就再也沒提過結婚的事,爲什麼?爲什麼你告訴我!”
“童佳期我想保護你你懂不懂?!”肖宸站起來,擰着眉頭盯着面前的女人,心裡又悶又煩,像是有人狠狠的給了他一拳:“我怕我家裡的那些無聊人士會來爲難你!”
“家裡人?你不是告訴我他們的態度不重要嗎?你又在騙我!”童佳期呵呵冷笑:“肖宸你說謊的技術越來越差了,他們現在不同意你娶我,以後就會同意嗎?你憑什麼認爲他們會接納我?其實根本沒有他們的因素在裡面對不對?你根本就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來打發我!”
“童佳期,你現在不冷靜我不想跟你談!”肖宸被她油鹽不進的態度給惹火了:“你平心靜氣的想一想,我對你如何,對你家人如何!如果是逢場作戲的話,我又何必做的那麼用心?”
“你的解釋就是這樣?”童佳期的心也慢慢冷了,肖宸臉色晦暗的坐在牀邊煩躁的扯着領帶,一副根本不想和她說話的架勢。
“我明白了。”童佳期身上所有的力氣像是被人抽乾了一樣,她笑了笑,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走進了旁邊的臥室,關門,落鎖,把自己關在一個只有自己的地方。
她疲憊的躺在牀上,默默的看着潔白的天花板,無聲的淌着眼淚。
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當她把全身心的感情和信任交到一個男人手裡的時候,都會發現那其實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欺騙亦或者是背叛。
田野如此,肖宸亦是如此。
區別就在於他們一個曾經她執着的付出與愛,另一個卻讓她誤以爲自己是被愛的。
“愛”這個字眼,太過沉重了。
門外,肖宸煩躁的走來走去,那張永遠保持着意氣風發與自信的臉上充滿了焦慮。起初接近童佳期他是真的存瞭解決他和溫承兩個人困境的心思,可後來他是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纔會爲她做那麼多事,纔會耐心去了解她,寵愛她,難道那些還不夠嗎?事情的真相對童佳期來說,爲什麼就是那樣無法原諒?
“童佳期,你開門!”
“童佳期,你說我利用了你,那你呢?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過利用我給你前夫難堪,也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用咱們兩個之間關係穩定的幌子來安撫你媽媽!你和我有什麼分別?你現在又在這裡鬧什麼?!”
“童佳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
“……佳期,你開門吧?是我不理智,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你真的把我氣到了。別把我們兩個說的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交易一樣,好嗎?”
敲門聲和那熟悉的嗓音一遍遍的從門外傳來,她木然的看着房門,可好像累得再也不想動彈半下。
她痛苦,是因爲她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比之當時愛着田野時更深。
因爲很愛,所以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她要的是真心真意,要的是坦誠相對,要的是她愛的人同樣愛她。
可是,那麼難。
門外終於安靜下來,再也沒有那急促的敲門聲和那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傳進來。
肖宸已經連說謊的耐性都沒有了麼?
童佳期無聲的笑了。
你看,他永遠是這般高高在上,旁人只配俯首稱臣。即便是他錯的離譜,那也一定會是別人的問題,與他無關。
沒有了那個急切暴躁的聲音,她突然覺得世界變得很安靜,好像這世間只有她一個人尚在呼吸,苟延殘喘。
偏過頭去,露天的溫泉池散發着絲絲氤氳,不似凡塵。
世人都想如何超凡脫俗,忘卻憂愁煩擾,可那又怎麼可能?
凡是清醒的人,總有吃不完的苦,發不盡的愁。
原本合體的衣裙此刻滿是褶皺,那種束縛着身體的感覺令她覺得厭惡。童佳期拖着疲憊的身子,在衣櫃裡找到一件寬大的睡袍。脫去了身上的束縛,披上那件柔軟的衣服,她赤着腳走出玻璃門,和衣走入溫泉池,感受着那些微燙的水溫暖着她的皮膚,也溫暖着她好像墜入冰窖的靈魂。
“童佳期,”肖宸不知何時站在溫泉池的旁邊,臉上帶着一閃而逝的脆弱和孤獨:“別鬧了,行嗎?”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就像無數個夜晚他抱着童佳期入懷時那樣小心翼翼,生怕力氣大些會把她弄疼。
她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站在溫熱的水中與他對視,那雙本應盛滿笑意和愛慕的眼睛裡只餘下了憤怒和冰冷。他曾經見過童佳期用類似的眼神看着田野,那個時候她不再恨他,因爲對她來說田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沒有期盼沒有感情所以沒有愛恨。
“肖宸……”她的聲音輕的好像嘆息:“我們就這樣吧。”
“這樣?你什麼意思?”肖宸的心裡突然涌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慌張。
“你要你的便利仕途,我要一個能讓我媽媽安心的感情關係,我不會妨礙到你的人生,你放心好了。”童佳期說完這句話,感覺到全部的力氣都被人抽空了:“等到你的事業穩定,我媽媽的病也好了,咱們就各奔東西互不相欠。”
肖宸陰沉着臉走入燙人的溫泉水中,用一種好似來自地獄般的聲音厲聲問道:“童佳期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你要離開我?”肖宸的胸腔裡騰起了一股無名的火,就因爲幾張照片和一些人的閒言碎語,她就要離開他?
童佳期用看笑話的眼神看着他,反問道:“兩個不相愛的人捆在一起有什麼意思?不如放對方自由。”
肖宸一步步的走向她,臉色陰沉的嚇人:“你再說一遍,說你要離開!”
“不管我說多少次,我都是要走的。”她無視他已經暴怒的樣子,用一種能將他逼瘋的冷靜態度說道:“肖宸,你不愛我,所以不用在浪費時間騙我,也沒有必要繼續綁着我。我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你給我畫過的藍圖很美,可惜都是假的。以後咱們兩個是合作關係,契約關係,每份契約都有一個時效期,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例外。”
肖宸不由分說的吻住了她的脣,急切的,渴求的,慌亂的,可卻再也喚不回她如往常的羞澀迴應。他覺得在一天的時間裡,他迎來了人生中最喜悅的時刻,卻又在短短的片刻功夫裡被人打入地獄。
“童佳期,你爲什麼不信我?”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輕聲問道:“這個吻,也是合作的需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