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北區區委大院的條件其實很不好,尤其是災後好多重建工作要做,但是祁士軒也不可能一直拉着這三個連隊的人繼續待在這裡,一是身份不符,二是時限太久,他不方便繼續滯留。
臨行的時候,祁士軒穿着常服喝他們吃了頓飯,意味深長的對他們兩個說道:“有權不用過期作廢,老四低調是有原因的,小五你就那麼喜歡被人壓着永遠不能出頭?別說溫家的臉面,就連我們的幾個的面子都讓你丟光了。帝都那邊知道你混基層的人可不少,可是個個都等着看你的笑話呢。”
溫承也是被那些爛灘子搞得一個頭兩個大,誰不想一帆風順的?可這不是條件不允許麼。章建軍不是吃素的,關係更是盤根錯節讓溫承根本就不能拿他怎麼樣。市裡的工作本就很難開展,稍不留神,連肖宸都賠進去了:“二哥,你知道我要是想圖安穩就在帝都隨便找個閒職呆着了,絕對好過從基層往上爬,而且官職也比現在高得多了,可我和四哥兩個人不就是想弄一份自己的基業麼?出門在外,別總是讓別人指着我說,這是溫家的那個誰,打小就是個混人沒什麼出息。而且我在基層幹,我家老爺子也是許可的。”
祁士軒很不客氣的戳穿他道:“你家老爺子也沒把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不是?”
溫承被他的話噎了一下,有些尷尬的囁嚅道:“溫家混仕途的又不止我一個,當然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了……”
“隨便你怎麼想吧。”祁士軒擺明了一副不和小鬼爭辯的架勢,看得人頗爲鬱悶:“如果你不想在基層混了,就趁早放棄,也好爲後路早作打算。”
“現在我處在這個位置真的是進退兩難了,說要放棄,誰來接我的攤子,以後我還怎麼從家裡那樣的環境離開?做一輩子米蟲?”
“如果不想完全靠家裡養偏偏自己又闖不出什麼名堂來,那就不如用你手裡所有的資源創造條件,讓你自己別總是搞得那麼狼狽。”祁士軒手裡把玩着打火機,眼神中寫滿了對溫承的鄙視:“還有老四,你也別總慣着他,他那麼大的人了,說想幹嘛,一點計劃都沒有腦子一熱就衝出去拋頭顱灑熱血,你們以爲這個叫‘闖’,可在我眼裡這個叫‘蠢’。”
童佳期聽着這幾句話,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可把溫承給窘到了。
祁士軒手指翻飛,將那支小小的打火機玩出了花,看得人眼花繚亂。可是溫承卻很忐忑,因爲祁士軒說了這麼多的話,其實只有一個意思——他不適合自己出來打拼,他也沒那個本事。
饒是平時口才如何出衆的溫承溫書記,現在也只是像個悶葫蘆一樣,不想多說半句話。本來像他這個年紀的男人,不靠家裡的關係能爬到二線城市市委書記的位置已經很少了,在別人看來都是了不得的成就,可偏偏在二哥眼裡就什麼都算不得了。
不過也對,二哥是他們中間最清楚自己身份的人了。他是祁家的長子,以後必然會繼承家裡的事業,從前他專注於學業,那是因爲學術能讓他接觸到更高精尖的技術,後來他專注於在部隊裡發展,那是因爲他要不斷的積累着自己的力量,以便隨時挑上祁家的重擔。
他們這些人裡,除去老大不說,老三的商業帝國混的有模有樣,給家族成員足夠的資金,將家族的勢力利用到了最後一滴價值,盡顯了成功商人的本色。小六本來就是姜家旁支的孩子,也沒想着要攙和到家裡的那些破事兒裡,平日裡醉心於搞學術研究、手術以及醫學課題中,充實的不像話。就連四哥,他從外面回來以後也打着老三的路子幹了點事業,如果不是他硬拉着肖宸出山的話,恐怕他現在也只是個十分有錢的商人了。
溫承灌了幾口啤酒,趁着打酒咯的空擋,疏解了一下心中的煩悶。
“老四,你那天說不想回市裡是怎麼回事?”祁士軒的炮口又對準了肖宸,這兩個臭小子,就沒有一個能讓他覺得放心的。
“只是單純的覺得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而已。”
“就這樣?”祁士軒不滿的看着他,惜字如金也有點底線吧?
“就這樣。”
祁士軒被氣笑了,不過消沉不打算告訴他什麼事的話,那就一定不會告訴他,所以強求不來:“記住你現在是你有家室的人了。”
“我記得。”
祁士軒坐直了身子,嚴肅的看着他說:“那我就不多說了,你看着辦吧。過兩天我就得把隊伍拉到東北那邊去了,你再想用一個電話就把我叫來幫忙,根本就不可能了。”
“老二,我知道你最關心我和溫承的舉動,可我們兩個已經不是當年被人圍在小衚衕裡欺負也不能還手的小孩了,你該像老大那樣,學會放手。”肖宸喝着啤酒,淡淡說道。
“老大那個死樣子,自身難保,還怎麼保護你們兩個?你拿我和他比,怎麼比?一樣嗎?”祁士軒勾起嘴角笑了,他腦海裡出現了二十年前的一些小小的片段,還有這幾個小鬼又倔又臭屁的樣子,一時間光陰交錯:“算了,誰能管誰一輩子呢?你們叫我一聲哥,我就會罩着你們。”
他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勾得溫承不住唏噓感嘆:“二哥,你對我們好我們都知道,再怎麼不懂事兒的人也不能那麼不知好歹吧……我和四哥是真的想創一番事業,不然像老大那樣待在帝都,那多尷尬?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別人明面上不會對你怎麼樣,私底下看的起你的能有多少個?”
“老大也有老大的難處,你們都和他不一樣。”祁士軒嘆了口氣,好像並不想談論老大的事:“算了,我讓老三盯着你們兩個,有什麼困難就找他。而且……弟妹。”
“啊?”童佳期本來在旁邊老老實實的做花瓶,以爲沒自己什麼事兒呢,誰知道祁士軒還有話要吩咐自己。
祁士軒對她說話的時候倒是溫和:“老四要是犯渾,你就抽他,我給你做主。”
“呵呵……”童佳期除了乾笑就是乾笑了,別說她和肖宸的武力值差了那麼多,就算是不差,現在他人在蒼北區她在雁門市,聚少離多的,還哪有那麼多矛盾可以鬧?抽他?真用不到……
祁士軒滿含深意的看了童佳期一眼說道:“弟妹是不是也該想想怎麼融入到老四他們那個圈子了?”
“二哥,”肖宸不悅的皺皺眉頭出聲打斷他,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了:“我覺得童佳期這樣很好,沒必要改變什麼,她做她的設計師,我做我想做的事,這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是公平而且合理的。”
祁士軒聳聳肩,開始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麼都很多餘的樣子:“好吧,明天早上可能會發生點小小的不愉快,不過你們兩個不用管那麼多了。今天我也累了,就這樣吧,以後等你們兩個回了帝都,還是有見面的日子的。”
溫承見他要走,立刻站起來打算送他回去。祁士軒一擺手,笑道:“大小也是個市委書記了,不用像以前一樣在我屁股後面跟着了,你又不是我的兵。”
“二哥,你是我哥,我送你回去咱倆順便再聊聊總可以吧?”溫承嘿嘿傻笑,誰知道祁士軒根本不留面子,走的比誰都快。他轉過頭對肖宸他們咧嘴一笑,跟着祁士軒就跑了。
肖宸在餐桌下面握着童佳期的手,突然說道:“走吧,去睡覺。”
“你不去和祁二哥聊天?他可就要走了。”童佳期看着他問道。
“不用了,明天又不是見不到面了,分開又不是不再重聚,沒有必要忸怩於一時。”肖宸招來服務員結賬,蒼北區這裡也沒什麼好拿來招待別人的,所以這頓飯其實是怠慢祁士軒了。不過都是自家兄弟,誰在乎這些?
“明天咱們一起走?”
“嗯,一起回去,我可以呆上幾天。”肖宸拉着童佳期的手,步子邁得很小,好像生怕走得快了,讓她覺得累。
到了那間比之於他們在雁門市的家更加簡樸的房子裡,肖宸先是讓她坐在了沙發上,而後又端來了一盆稍燙的水來,輕輕的將她的雙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爲她脫下了鞋子。
“哎,我自己來。”這些日子,她總是被他小心翼翼的舉動搞得面紅耳赤的,總覺得他現在對自己過分的保護,簡直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的寵。
“今天走了那麼多的路,腿會不會發脹?”肖宸幫她按摩了一下腿部的肌肉,手勁兒也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會過分用力讓她覺得痛了,也不會軟綿綿的起不到效果。
“癢……”童佳期被他的手搞得渾身都癢,於是撥開了他的手,乾脆直接把腳丫放在熱水盆裡泡着。熱水沒過腳踝,溫度恰到好處,讓她舒服的長舒一口氣。
肖宸享受着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光,貪戀的看着她臉上的一顰一笑:“童佳期,如果我告訴你短時間內我們都要分開生活,我會在蒼北區,你會在雁門市,你會不會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