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墨起了身,陸笙兒自然也只能跟着起身,走出座位的時候,她忽然轉而看向簡雨,居高臨下的淡笑,“簡小姐,你還不走?雖然你花費了不少把這兒包下來準備了一個月想跟顧公子吃頓生日飯,但是你也聽到了,人家已經把這兒買下了。”
旁人是感覺不到的,哪怕是再精明的男人,何況他們也並無一絲心神去在意,這種女人對女人的居高臨下,俯視,輕蔑。
陸笙兒的不屑從不寫在臉上,但無時無刻都能讓人感覺到,即便她今天把南城叫了出來成全這頓飯,在她眼裡簡雨也不過是自顧玩樂的小丑。
若不是錦墨打電話,他根本不可能出來。
簡雨自然是聽出來了,陸笙兒話裡那不顯山不露水的嘲笑。
她握着拳,很久沒有感覺到的恥辱。
這一兩年的時間裡,雖然她拍的電影不算特別成功,比不上慕晚安第一次拍就破十億的票房,也比不上她那部電影得的獎和口碑,但她也不算失敗的,至少這個圈子羨慕她的也有,喜歡她的男人也不是沒有。
她更沒想到,她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養身體,又花了兩年的時間才逐漸有了今天的成就,她好不容易距這個男人近了一點,慕晚安就出現了。
她一出現,就彷彿她所有的努力都灰飛煙滅了。
她又成了那個出生被豔羨,模樣被豔羨,第一次拍電影就成績斐然的慕導,成了這個男人小心翼翼溫柔討好的女人。
她總是能輕而易舉,毫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別人竭盡全力都觸碰不到的一切。
站在她的面前,她好像又成了昔日只能打雜工的小副導,毫無存在感。
爲什麼?
她真的不明白。
簡雨站了起來,咬了咬脣,臉色蒼白,雖然在笑,但是顯然連勉強笑都笑不出來,“那顧總,我也不打擾了。”
男人嗯了一聲,眼神甚至不曾從她的身上掠過,只淡漠吩咐服務生,“把桌子收拾了。”
她從晚安的身邊經過的時候,還是站住了腳步,“慕小姐。”
晚安微微掀眸,淺笑的看她,“我聽說簡小姐最近有部電影要拍,投資方咋了幾個億,”
簡雨心臟莫名的一緊,哪怕眼前的女人笑得溫柔美麗,連語氣都沒有任何的異樣像是不過隨口一問,她還是笑了笑,有些僵硬的道,“是,還在籌備中。”
她緊張地等着她的後話,但晚安卻已經轉了身朝七七那邊的方向走去了,並沒有多看她一眼。
經理叫人從別處搬了現成的飯菜過來,都是剛剛出鍋的,中式的菜樣。
顧南城看着對面替女兒細心挑魚刺的女人,她認真而專注,溫柔又疏離。
如果有外人看到這一幕,勢必會覺得很奇怪,不過整家偌大的西餐廳,也就只有他們四個人。
他盯着七七笨拙認真而帶着些傻乎乎的動作,吃得滿嘴的油膩。
七七注意到對面男人的視線,小聲的問道,“媽媽,鼠鼠爲什麼不吃飯?”
“可能是吃飽了。”她微笑着回答,挑完魚刺後,晚安又給她盛了一碗湯,“吃完一碗米飯,才準吃藍莓蛋糕。”
黑眼珠骨碌碌的賺了一圈,還是乖巧的回答,“噢。”
顧南城沒有打擾她們吃飯,就靜靜的看着她們,美麗溫柔的女人和漂亮的女孩。
有好幾個瞬間的恍惚,這樣的畫面似乎很熟悉。
熟悉到幾乎可以和他腦海中或想象或夢境的畫面重合起來。
熟悉到覺得他們之間,本該如此。
可她太自如,自如到比任何的冷漠都顯得距離遙不可及。
從未得到過,卻彷彿失去了千萬次。
順手擱在桌面上的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一下,他低眸看了過去,解鎖打開。
是薄錦墨發過來的訊息。
她在九個半月前就出獄了,七七我替你查了,有人動過監獄的卷宗,沒有關於那個孩子的資料,男孩叫冷峻,生母死於監獄,九歲,她辦了領養手續。
還沒收回視線,另一條短信跟着跳了進來,慕晚安現在有男朋友。
從薄錦墨起身離開到發短信不到五分鐘,這麼短的時間他也差不到更多的資料,雖然不難查到,但他只提供了基本的信息,其他的顧南城自然會親自查。
四年前,他在去找她無數次的最後一次,等了她一整天得到獄警嘆息着告訴他同樣的答案,又加了一句――顧先生,您不用再來了,她讓我轉告您,她不會見您,她說,永遠不想再見您。
那時他心灰意冷,回去上車前朝席秘書丟了一句安排好妥當,便沒有再提起了。
後來有幾次,白天黑夜都有,會在某些時候按捺不住突然很想她,想到就想聽聽她的聲音,或者看看她的模樣。
他也曾經半夜開車到監獄外。
只不過沒有再提出要看她,他知道他去多少次結局都是一樣的,她狠起來就有這麼狠。
於是,在那些寂靜無人知曉的深夜裡,他一個人坐在車上,抽菸,淡淡的想她,偶爾會滋生出某種咬牙切齒的恨意。
那些恨盤踞心扉,又再生出更多的想念。
惡性循環。
後來有意無意的剋制,於是除去她出事的消息,便沒有人再跟他說她的消息了。
畢竟是一個進過監獄的女人,他不主動的提,沒有人會不識相的說起。
顧南城盯着手機那行字,直到手機的屏幕暗下去。
平靜的想,她有男朋友了。
他又淡淡的想,所以,他是應該希望她的“男朋友”是她的良人,能給她她想要的幸福,還是希望那人不配她,那樣,他就能堂而皇之的出手。
顧南城眼眸深沉平靜,手指落在桌面,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晚安的電話忽然響了,她放下吃飯的筷子,抽出紙巾擦了擦,然後再拿起手機看,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朝冷峻看了眼,後者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示意自己會照顧好妹妹。
然後她便起身走開了去接電話了。
晚安一走遠,七七立即扯了扯給她夾菜的冷峻的袖子,“哥哥,我要吃藍莓蛋糕。”
冷峻看她一眼,一板一眼的扔出兩個字,“不準,”
七七立即扁着嘴巴,委屈的看着他,“媽媽不在,要吃,”
顧南城看着她嬌憨的神態和軟而稚嫩的嗓音,心頭軟了軟,擡手插了一小塊的藍莓蛋糕小心的喂到她的脣邊,“吃一塊,小心點,不要咬到叉子。”
小腦袋立即湊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咬了過去,然後捂着嘴咀嚼,還不忘朝一邊的冷峻道,“哥哥不準告訴媽媽。”
冷峻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無聲的看了眼顧南城,低頭繼續給自己妹妹餵飯吃。
顧南城看着她吃完,然後纔看向那邊接電話的女人,聽不到她說的話,卻能看見她的表情。
不似面對孩子時的溫柔,脣形微微上挑,眉目間更是淌着一層說不出的嫵媚意味,肆意而毫不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