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提着禮包進了門,看見安瑞臉色不好的坐在沙發上,不由得開口,“怎麼了,誰惹你了?”
怎麼一回家就是這副臉色,擺給誰看呢。
安瑞擡頭看着安德,起身也跟着出去搬東西。
兩人把東西搬完之後,安德在客廳裡找不到安苡寧的身影,朝安瑞問道,“你姐呢,上去睡覺了?”
怎麼一回來就不見人影了。
“恩,暈車。”安瑞臉不紅心不跳的隨意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安德看了安瑞幾眼,發現他臉色有些不對勁,沉聲開口,“說,到底怎麼了?”
暈車?
寧寧坐車從來都不暈車,安瑞這話騙誰呢?
安瑞瞪着安德,沒好氣的開口,“還不是碰到那女人了唄。”
不然你以爲還有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把姐姐給弄哭了去?
不說還好,一說安瑞就來氣,不過心裡卻在想,那女人被綁在那裡,不會有什麼事吧?
心裡不安的同時,他又一邊安慰自己,如果那女人晚飯沒回去,那小傻子也會找她的,這麼一想,安瑞的心裡安心了許多。
話一出,安德不知道該說什麼,擡頭看了看樓上,最後幽幽的嘆了嘆。
都是他的錯啊,這孩子這些年,受了很多苦,他心裡的苦他這個爸爸看了都心疼,只是他也想不明白,那個女人怎麼就那麼心狠?
非得每次傷他纔開心嗎?
“等過了初三,你跟你姐去a城吧,年後你也滿十八了,該工作的工作,該見見世面的見見世面,在這裡帶着也沒有啥前途,家裡的鋪子我自己一個人看着就行。”
這樣,少見那女人,或許他們就多開心一些。
回家過年,不是開心,而是受罪。這一刻,安德覺得對不起安苡寧。
安瑞看着安德,“年後鋪子纔開張,這兩日車子用不到,你把鑰匙給我,明兒讓姐教我開車。”
爸爸想什麼,他大概能猜的到,如此甚好,他也不想見那女人。
聽言,安德瞪着安瑞,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開口,“還不去廚房準備,準備五點了。”
想到安苡寧一路過來,可能沒有吃午飯,安瑞就算是有氣,也不會把這事兒拖沓,所以起了身便朝着廚房走去。
安瑞一走,安德也是沉着一張臉,抽着煙,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抽着煙。
年後,他得去秦家一趟,如果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把事情給辦了,女兒結了婚,有了孩子,也許就會好多了。
以後安瑞要是自己出息了,便讓他在別的市買房子,過年過節,他自己湊過去跟她們過得了,省的每次孩子回來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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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瑩瑩心驚膽顫的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急吼吼的在臥室裡團團轉,手心背後都冒着冷汗。
媽媽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錢,到底是到手了還是被安瑞個拿走了?
好多個如果一下子涌了上來,最後,黃瑩瑩忍不住,撥了張麗梅的電話,打了許久,就是沒有人接通。
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越是想着,黃瑩瑩越是害怕,當下也顧不上害怕,拿着手機就往外面衝。
廢棄巷子的入口,黃瑩瑩一邊看,一邊小心的走了進去。狹窄的巷子,垃圾到處都是,好在下過雪,不然裡面肯定比現在的還髒還臭。
走了一百多米,面前堆積成山的垃圾堆,看的她噁心,正想着折回去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瑩瑩,媽在這…”
看到是黃瑩瑩,張麗梅激動的叫了起來,想要起身,雙手雙腳卻被綁着。
激動地聲音讓黃瑩瑩嚇了一跳,在看到張麗梅被綁的樣子,黃瑩瑩才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嚇死了,嚇死了…”
“還愣着幹什麼,老孃要冷死了。”張麗梅看見黃瑩瑩還不給自己解開繩子,當下脾氣暴躁的大喊起來。
還算她有良心,知道回來找自己。
如果她不來,回去她定要抽死她不可,好在來了。
“喔..”黃瑩瑩被吼,才急忙的給張麗梅解開繩子,“媽,那錢呢,是不是被安瑞拿走了?”
張麗梅跟她想的差不多,無傷無痛嗎,不過就是被綁了而已,現在她來了,也沒事了。
不提還好,一提張麗梅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蛇,一張嘴巴噼裡啪啦的咒罵起安瑞來,恨不得抽死安瑞的架勢。
“那小崽子簡直不是人,不僅把錢拿走了,還把老孃給綁起來,哎喲喲,我的腿…真是狗,娘養的…”
得到解放的張麗梅想要起身,卻因爲雙腿被冷的麻的幾乎沒有了知覺,一站起來就往後倒去,好在黃瑩瑩扶着她,不然肯定會往地下摔的。
一想到自己呆着這臭氣熏天的垃圾堆旁邊幾個小時,她心裡就來氣。這裡臭不說,還冷,要不是她穿厚,不然非得冷死在這裡不可。
果真是無情啊,居然想這樣害死親媽,張麗梅憤憤的想着。
被搶走了?
黃瑩瑩響起安瑞重新坐回摩托上的臉色,心下就害怕了起來,可是,到手的錢就這樣沒了,她也心有不甘,卻更多的是害怕。
“媽,安瑞把你綁在這裡,是不是等天黑的時候在…”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想到電視劇中撕票的*,黃瑩瑩雙腿都顫了起來。
聽言,張麗梅臉色一變,拉着黃瑩瑩的手趕忙往外走,“趁着天黑,趕緊回家,要是安瑞報警了那咱們可就完了。”
搶劫啊。
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張麗梅也怕了。
母子兩量爭先恐後的跑出了廢棄巷子,搖着車子,跳了上去。
****
a城,機場
陸東華一身軍綠色的大衣,一手拖着一個軍綠色的行李箱,另一手拿着手機,看着跳躍不停的電話,臉色有些不耐煩的盯着屏幕。
他本是上午回來的,可是有點事情被耽擱了,所以只能改簽,至於原因他已經發信息說了,可這女人還是不依不饒的打電話。
煩,真煩,日復一日,千篇一律的質問,他煩透了。
陸東華一想慕思涵開口就質問的聲音,他乾脆就把電話給掛斷了,最後換成了免打擾模式。
一想到兒子,陸東華深吸了一口氣,忍吧,誰讓上司批准他回家過年呢。
拉着行李箱繼續走的陸東華,忽然停住了腳步,在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時,他怔住了。
會不會是她?
這麼想的時候,他已經朝着那抹身影走了過去,腳步很急切。
人人往往,他走的不是很快,正因爲如此,他才更急切。
穿梭人羣,終於,他在那抹藍色身影的不遠處站定,動了動脣,猶豫許久才試探的開口。
“清芸…”
藍色身影聞言,緩緩的側身,心中所想的臉就那麼的映入他的眼簾,然而對方的表情跟他卻截然相反。
“清芸…”陸東華驚喜的上前,“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
霍太太在a城呆了許久,今天是跟着兒子和老公一起回c市的,而此時,霍建英和霍天翊去洗手間了,留她一個人在看行李。
宋清芸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檔口,在這樣的地點,居然會碰上陸東華。
“陸上校,麻煩稱呼我的全名或者叫我霍太太。”
疏離的話語,陌生的眼神,激動地陸東華好似被潑了一盆冷水,激動地神色立即僵住了。
“你一個人嗎?”錯愕了片刻,陸東華面色恢復正常,但還是有點尷尬。
宋清芸掃了他一眼,隨後看向別處,並沒有回答他。
如果不是旁邊的行李超過兩個,她真會直接拉着行李避開。
他不避嫌,她可是要避嫌的。
她可不想讓霍建英和兒子誤會,更不想別人找她的麻煩。
陸東華看見宋清芸不理會自己,立即難過了起來,再次繞到她的面前,“清芸,都這麼多年了,難得碰上,你就這麼不願意跟我說話嗎?”
平時的宋清芸是一個愛笑的人,但是看到陸東華這個人,她不僅笑不出來,還臉色有些發僵。
慕思涵瘋狗似的咬人也就算了,怎麼陸東華也這麼無賴?
頭疼…
不過,她並不打算跟他說話。
“清芸,到了現在,你是不是還在恨我?”
恨你?
陸東華你也太自以爲是了,你何德何能讓我恨?
宋清芸再次無視他的話,轉到一邊,陸東華見此,也跟着轉了過去,就在宋清芸想逃離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陸上校不愧是軍人出身,這臉皮厚的跟鋼鐵似的,一把年紀了圍着一良家婦女轉悠,你都不嫌害臊嗎?”
霍少和霍建英一起從洗手間出來,而霍建英則是去給宋清芸買飲料了,霍天翊則是先回來,那裡想到看到這一幕?
上一次慕思涵的舉動霍天翊就心裡不爽,沒想到又碰上了陸家的人,他能好聲好氣的開口才怪。
霍天翊上前,擋在宋清芸的面前,面色不善的看着陸東華。
“上一次,陸夫人拿着照片來找我母親對峙,這一次,陸上校直接在公衆場合耍皮子,怎麼,你們陸家的人都是猴子不成?”
陸東華臉色難看的盯着霍天翊,心有有氣,卻隱忍着,轉身,拖着箱子羞憤而去。
他被她的兒子罵了,臉色難堪,也下不來臺,只能走。
陸東華走後,霍天翊看向自家老媽,沒好氣的開口,“難怪去哪兒爸都跟着你,原來是蝴蝶太多了,這纔多久的功夫啊。”
不過,陸家的人太不要臉了。
陸淮安纏着安苡寧,陸夫人和陸上校更是無恥,不愧是一家人,真是不要臉。
霍太太恢復臉上的笑容,“等會你爸來了我會跟他說的,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把行李託運了。”
陸東華出了大廳,站在臺階處回頭往裡面看,然而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她走了嗎?
這麼多年,他一直想親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但是卻總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
等候室裡,霍建英看着旁邊的宋清芸,柔聲開口,“霍太太,聽兒子說,你剛纔碰上陸上校了?”
兩人剛坐好,霍建英便開口詢問了,宋清芸側眸看着他,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會碰上。”
“恩。”霍建英抓着她的手,“我是怕他糾纏你,好在天翊及時出現,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先吃點吧。”
宋清芸接過小吃,吃了兩口,“你不生氣就好,我最怕你誤會我了。”
說真的,自從和霍建英結婚之後,兩人之間好似從未吵過架,最多就是霍建英生氣,不理會她兩天,後面兩人把事情說開,就沒有什麼了。
這麼多年,兩人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而她有什麼也不會瞞着他。
霍建英的這份包容,令她十分感動,也十分的珍惜。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包容一個人的,所以,她不想看到他生氣,因爲她也會心疼。
霍建英笑了笑,“別想太多了,趕緊吃吧,等會天翊看到你吃這個又該笑你了。”
話剛落音,霍天翊的聲音就從上面砸了下來,“爸還說去買飲料呢,原來是買這個,真偏心,我可是你親兒子啊,居然連水都不給我買。”
霍建英看着他,不緊不慢的開口,“你斷手了還是斷腳了,不會自己買嗎?”
聽聽,這話,多麼慈祥的父親啊。
*****
“爸,每次我回來你都做這麼多菜,下次做幾樣就好了,自家人不用這麼麻煩的。”
六點多的時候,安家開飯了,安苡寧洗好臉坐在飯桌上,看着豐盛的飯菜,心裡高興的同時,不免的想起爸爸的辛苦,忍不住開口了。
安德聽言,笑了笑,“這些菜,你一年也吃不上幾次,難得回來,你先別說話,多吃點,都是你愛吃的,來,這是魚塊。”
看着爸爸慈愛的臉,安苡寧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夾着魚塊吃了起來。
沒有酒店的複雜工序,也沒有自己做的那麼難吃,這是家的味道,充滿着濃濃的父愛之情。
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爸爸,自己一年到頭在外面忙碌,回家的時間少了,陪爸爸的時間也更少了,想想心裡就堵的慌。
“姐,這些都是你喜歡的菜,換做是我可沒有這種待遇呢,所以啊,你要多吃點。”說着,安瑞也給安苡寧夾了個雞腿。
安苡寧看着雞腿,不由覺得好笑,“都多大了,還吃雞腿,你吃吧。”
想夾給安瑞,安瑞卻一臉嫌棄的避開,“我年後也成年了,你別想着給我了,要不你給爸吧,讓他送酒。”
安德聽言,瞪了他一眼纔看向安苡寧,“安瑞給你你就吃吧,這雞腿是我故意留着的。”
看着女兒有些紅腫的眼睛,安德不用問,也知道她哭過了,只是她以爲自己掩飾的好,所以才這樣笑的吧。既然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那麼他就當做不知道吧。
那姓張的一定是說了什麼難聽的,不然女兒不會哭的。
做飯的時候,任憑他怎麼問安瑞,安瑞就是不說,他着急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安苡寧也開心的笑了起來,還多吃了一碗飯,小肚子鼓了起來。
“好久沒有吃這麼多了,還是家裡的飯好吃。”安苡寧吃撐的靠在沙發上,雙手摸了摸肚子。
安德見她如此,也跟着笑了起來。
“是不是感冒了,鼻音有點重。”見她有點鼻音。
“恩。”安苡寧點了點頭,“可能是吹風吹的,等會我去藥店買點感冒藥。”
其實,她沒有感冒,而是哭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外面下着雪呢,讓安瑞去給你買吧。”安德開口。
安瑞聽言,癟癟嘴。
姐姐回來,他就是一個陀螺,姐姐指着哪兒他爸爸就讓他就往哪兒轉。
不過,就算爸爸不說,他也會照辦的。
安苡寧笑了笑,“我吃的多了,出去走走,當做是消消食,讓安瑞留下來洗碗吧。”
“姐姐,原來你打的是這個注意。”安瑞叫了起來。
******
外面,北風呼呼地吹着,天上飄着雪花,很冷。
安苡寧出了大門,就是街上了,路燈朦朧的有些昏暗,好多店鋪都關門了,只有零星的店鋪在開着門,儘管是大年二十九了,也有些回家過年的年輕人在喝酒,猜碼。
小鎮上,到了晚上一般都很安靜,她也不確定在這個時候,街上的藥店是不是還開門。
安耐着性子走過去,意外的是,藥店還開着門。
她匆匆的走了過去,買了感冒藥和消食片,順勢買了兩盒百雀羚給爸爸,方纔吃飯的時候,她看到爸爸的手凍的都裂開了。
百雀羚是老牌子,爸爸也會放心的用。
藥不多,百雀羚也是小盒子的,把東西塞進大衣的口袋,一邊走,一邊看着街上的店鋪。
每年她都回家,可是街上的建築,她卻不曾細細的看着,如今一看,雖比不了大城市的高樓大廈,但還是變化了不少。
街道建設也比前幾年好了很多,如今一走,大街上沒有看到滿地的垃圾,整體上比較乾淨。
雪地靴踩在雪地上,在安靜的晚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忽然,嘩啦一聲,安苡寧停住了腳步。
還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先感覺到整個臉部傳來冰涼刺骨的寒意,冰冷的水從她的臉蔓延至脖子,甚至更下面。
冷,刺骨的冷,冷的她瑟瑟發抖。
伸手,抹去臉上的水,她朝着潑水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正對面開着的鋪子,張麗梅和黃瑩瑩朝着自己看。
張麗梅則是早有預謀,安苡寧過去的時候她就看見了,這盆水是她早已準備的。
去藥店,來回都要經過黃老闆—她老公的鋪子,而她回家沒多久,吃完晚飯就被姓黃的叫來鋪子裡整東西,不想,又碰上安苡寧了。
這盆水,就當是出了今天那一口惡氣。
“看什麼看,還不滾?”張麗梅見她看着自己,當下拍着盆子嚷着。
滴落在雪地上的水,沒多久也變了形態,而被鑽進身體裡的水則是刺激的她冷的脣色發紫,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着。
心口頓時傳來陣陣的鈍痛,她咬着發顫的脣,就那麼倔強的盯着張麗梅看。
張麗梅被她這麼一看,心裡有些發顫,再次嚷道,“還不滾,別賴上我,誰讓你自己撞上來的,要怪也怪你倒黴,活該…不長眼睛啊…”
她的嗓音本來就大,這麼一喊,隔壁鋪子的老闆娘聞聲出來,在看到安苡寧頭髮溼漉漉的樣子,看不慣了。
“姓張的,你在不怎麼待見她,她也是你親生的,你這樣做就不怕遭到報應嗎?”
“報應?”張麗梅冷笑,“你自己問問,她是怎麼對我的。”
張麗梅的話,引來老闆娘的冷笑,“你什麼人我們還不清楚?”斜了她白眼後,目光移到安苡寧的身上,“安家的姑娘,大冷天的,你趕緊回去吧,別凍着了,喔。”
聽言,安苡寧牽強的對老闆娘笑了笑,聲音哽咽,“謝謝。”
陌生人都比她這個親媽讓她感到溫暖,呵呵…安苡寧發出一個冷笑。
託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腳印,都顯得那麼的艱難。
心口上的傷再度被狠狠的撕裂開來,然後在零下的溫度,再次冰凍了起來,形成了破碎而又冰冷的形狀。
仰着頭,看着天上的星輝,不想讓眼眶中的淚水溢出來。
她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媽媽?
她,真的是她親生的嗎,她頭一次有這樣的懷疑。
安苡寧仰頭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起來,她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不管她怎麼樣,她都是她媽媽。所以她每次給的傷害,儘管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相對別人給她的卻要痛苦很多很多倍,因爲那個人是她媽媽。
風,呼呼的吹着,雪花飄飛,安苡寧整個人冷的皮都在刺疼着,一張臉幾乎要麻了,僵了。
一次次的傷害,在不斷的積累中也會讓人心傷直至心死。
門口,安苡寧趕忙整理頭髮,最後發現,她的頭髮也結塊了,雙手通紅的像是凍了瘡。
這時候,門開了。
安德放心不放,怎麼去了那麼久沒回來,擔心之下出來尋,不想卻看到安苡寧狼狽的站來門口。
“哎呀,怎麼搞的,快進來,快進來。”安德看着一身狼狽的女兒,趕忙拉着她的手扯了進來。
這一拉,他感覺自己拉的不是手而是冰冷的冰尖。
客廳中,安瑞見此,也起身了,臉色難看,“姐,是誰,是不是那個女人?”
整個小鎮,就只有一家藥店晚上會開門,而經過那藥店,必須經過黃老闆的鋪子,姐姐這模樣回來,定是遇到了那女人了。
安瑞這麼想,就想往外衝。
安德的臉色也不好,對着安瑞開口,“先別問那麼多,趕緊去廚房煮姜水給你姐去去寒。”說罷,安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安苡寧的臉上。
半邊臉被凍的發紫,嘴脣更是紫的有些嚇人,安德心疼的伸出顫抖的手,想要去碰,卻在半路硬生生的撤掉了。
“寧寧,先去房間裡換身衣裳,別凍着了,哦。”安德的聲音也有些發顫,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苡寧紅着眼睛,搖了搖頭,“爸,我沒事,剛纔不小心滑了一下,沒想到那裡有水坑。”
哽咽的聲音,安苡寧鼻子一酸,眼眶也熱熱的,淚水蓄滿了,好似一眨眼就要溢出似的,她不想讓爸爸看到自己哭的樣子。
安苡寧再次艱難開口,“爸,我先去換衣服了。”
轉身那一刻,淚水奪眶就那麼奪眶而出。
嘭的,房間的大門緊緊的關上,安苡寧靠着門被,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乾了力氣,渾身發顫的跌坐在地上,曲着雙腿失聲痛哭起來。
她不想讓爸爸知道,更不想讓爸爸擔心。
爸爸這些年過來,很不容易,她應該體諒他的難處,所以,她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解釋,只能找個蹩腳的不能在蹩腳的理由。
大冷天的,零下的溫度,就算是河面都結冰了,哪裡有什麼水坑?
在看到張麗梅的時候,她真想衝過去抽她,可是她不能,因爲她是生她的媽媽。
如果,她真的那麼做了,那麼爸爸就會被別人笑話,說他不會教養孩子,說他們安家沒有家教。爸爸這麼多年下來,一直被別人冷嘲熱諷,她不能一時之氣,再讓爸爸在背後受人指指點點。
門外,安德一臉難過的看着門板,眼眶也紅紅的,在聽到裡面傳來若隱若現的壓抑哭聲,忍不住,安德扶着牆,酸澀的垂着臉,大掌扣在臉上,渾身都顫抖起來。
真是傻孩子,連哭都這麼痛苦,壓抑。
安德痛苦的靠在牆上,他造的孽,爲什麼是孩子來承受?
安瑞從廚房裡出來,找不到安德的身影,當下上了樓,不想卻看到爸爸在抹淚。
擡腳的動作就那麼的頓住了,心裡頓時五味陳雜。
安德看見安瑞站在拐角的樓梯口,趕忙擦了擦淚水,故作面無其事的開口,“姜水煮好了?”
安瑞點了點頭,“好了,你下來坐吧,等會姐姐自己會下來。”
姐姐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哭,那麼他們在下面等就好。
父子兩下了樓,坐在客廳裡,安瑞則是煩躁的扭來扭去,安德則是點上煙,一根接一根的抽着。
“安瑞,你怪爸爸嗎?”
忽然,安德幽幽開口,聲音有些蒼涼。
安瑞擡眼看着他,沉默了許久,低低的出聲,“不怪,你對我們都很好。”
要怪,只怪那個女人太沒有人性了。
“如果,你怪我,我此刻心裡會好受一些。”安德把煙掐掉。
兩個孩子都很懂事,正因爲太懂事了,他才覺的愧疚。
寧寧明明一身的委屈,卻獨自躲起來哭,也不跟他說,這一點更是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爸爸。
“別說了,我去端姜水過來。”
當安瑞端湯水過來的時候,安苡寧已經下樓了,眼眶紅紅的,還腫了,鼻子也跟着紅紅的,不過,換了一身衣裳的她,臉色和脣色好了許多,雖然也有些不好看,但卻不是剛回來時那種紫色。
“姐,先喝一點暖暖吧,小心,別燙着。”安瑞小心的遞過杯子。
安苡寧吹了吹,半杯姜水喝下去,頓時感覺好多了,忽然,鼻子癢癢的,她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去幫我加些糖,白開水煮的姜水不是很好喝,還有些辣,加冰糖吧,多加一些。”安苡寧將杯子遞給阿瑞。
“好,我這就去。”安瑞拿着杯子再次進了廚房。
“寧寧,好些了嗎,現在還冷不冷?”安德關切的問着她。
安苡寧搖了搖頭,擠出一抹笑意,“喝了姜水,感覺好多了。”
安德卻不相信,伸手摸了她的手,“這麼冰,還說好多了,趕緊過來烤烤。”
說着,安德把電子火爐開了起來,拉着安苡寧過來烤火。
“以後有什麼委屈跟爸爸說。”
安苡寧的眼睛頓時又紅了起來,聲音哽咽,“爸…”
原來,爸爸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