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狀似無意,卻意味深長的看了顧謹諾一眼,才說:“找到了。”
言霽寧的眼睛更亮了:“真的?是什麼人?”
醫生拿着工作平板划着醫囑,一邊笑着說:“怎麼,言總要感謝她?沒問題,等你好了之後隨便你怎麼謝都行。”
醫生避而不答,讓言霽寧起了疑心:“你不是用假消息讓我放心吧?”
醫生收起平板,好笑的說:“假消息?有意思?給你四天時間,把你的腹部手術傷口養好,第五天,開始準備造血幹細胞移植術前準備。”
顧謹諾握着言霽寧撤了監護儀,終於可以動的手指,很溫柔的告訴他:“真的找到了,好好的讓自己養好傷口。”
言霽寧這才相信,笑着點頭:“好。”
對言霽寧而言,全世界誰都可以信不過,唯有顧謹諾,不會騙他。顧謹諾會躲他逃避他,卻一定不會騙他。
顧謹諾很滿意,表揚言霽寧:“乖!”然後告訴他,“和你配型合適的那邊,也是要做準備的,明天我去看看。”
“好,好好的謝謝他。”
顧謹諾故作思索狀:“這個嘛……等你好了,你來!”
第二天,顧謹諾走出無菌病房,她要找劉碩景帶她去做人流術。
守在病房門外的是唐峻衍,不是劉碩景。
顧謹諾的腳步一頓,竟然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雖然,她堅決要打掉這個孩子,卻……對他愧疚。
唐峻衍向她伸手:“我帶你去。”
顧謹諾沒有動,遲疑的看着他。
唐峻衍仍是伸着手:“雖然你一定要這麼做,可是,我纔是你的丈夫,我才能簽字。”
顧謹諾低了頭,唐峻衍的話讓她眼圈都紅了,可是她不能擡頭,如果擡頭,她怕他看到了會反悔,更怕自己看到他那受傷的悲傷的星眸而更加愧疚難安。
可是她沒有辦法,顧謹諾沒有辦法,言霽寧的狀況,不可能讓他放任的等下去,誰都不能保證,他能不能等得到最後找到配型的那一天。
簽字時候,唐峻衍眉頭都沒皺,而是仔細的叮囑着醫生,要輕一點,注意一些。顧謹諾看着他,沉默無言,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唐峻衍那麼平靜,她又能說什麼?
可是,這樣的平靜,最終會被打破的。
就在顧謹諾進入人流室前一刻,唐峻衍突然伸手拉住了她:“諾諾!”
顧謹諾回過頭,唐峻衍臉上的表情,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去形容,他緊緊的拉着她的手,幾近哀求!
“諾諾,我求你……”求你不要這麼做。
唐峻衍想的是,如果這個孩子沒了,日後,顧謹諾再次懷孕都會在孕早期先兆流產,甚至,能不能再懷上孩子,都會是個未知數。
他唐峻衍可以這輩子都沒有一個孩子,顧謹諾可以接受嗎?言霽寧好了之後,又能夠接受嗎?
可顧謹諾卻不是這麼想,她能想到的,就是唐峻衍爲了孩子而讓他放棄言霽寧,她以爲唐峻衍真的接受了,可沒想到,唐峻衍還真的反悔了。
顧謹諾抽回手,冷聲說:“李愛福害了我第一個孩子,我救人自己放棄第二個,唐峻衍我們扯平了! ”
唐峻衍的臉倏地變得慘白,震驚、難以置信:“你……”
顧謹諾的臉色也不算好,慘淡一笑:“能瞞我一輩子嗎?這怎麼可能?”
唐峻衍白着臉:“你……我……”那種難以置信和震驚讓他現在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們扯平了,我要救他,你不能攔我。”
唐峻衍定定的凝視她,半晌,突然笑了,慘淡的笑了:“好,去吧!我比不過言霽寧,我認了,可是一個我們的孩子比不過一個言霽寧,我也要認嗎?諾諾,你是覺得我太愛你,還是覺得你太不愛我?”
唐峻衍垂眸:“等你出來我讓圓圓陪你,好好休養幾天,才能爲配型做準備。”
流產的過程並不是個好受的過程,雖然所謂的無痛人流多麼多麼的宣揚無痛,事實上,還是有痛感的。
那已經完全被最小化的痛覺,顧謹諾幾乎沒有感受到,可那活生生的把心愛的寶寶拿走的觸覺,比刀割着都要疼!
孩子,我的寶寶,等他好了起來,等你氣消了,記得再回到媽媽這裡來……
躺在牀上的顧謹諾,閉上眼睛,終是有淚,沿着眼角,緩緩的流下。
而在顧謹諾做手術的同時,唐峻衍一直在外面,沒有離開。他仰着頭靠着牆,抿緊的脣線看得出他在狠狠的壓抑着什麼,可這些什麼壓抑的情緒,卻讓他的星眸更加的清亮。
從人流室出來,劉圓圓馬上給顧謹諾披上了厚一些的外套:“來,保暖。”
因爲言霽寧在住院,顧謹諾不願意離開醫院,劉碩景只好在血液科無菌病房外的普通病房留了間VIP病房讓顧謹諾休息。
這病房還有小廚房,蘇敏在小廚房燉煮着滋補身體的食物,讓顧謹諾好好的養着。
第二天,顧謹諾進入無菌病房看言霽寧。
言霽寧已經扯下來所有的管子,只留着點滴。吃食方面,也能吃軟質的食物了。醫生說的沒錯,他確實恢復的很好。
後天,言霽寧要進入無菌艙,進行一個月時間的移植前準備,這段時間,他和外界的聯繫只有電話。而顧謹諾,會在言霽寧的準備時間的最後五天進行藥物動員,然後,給言霽寧進行造血幹細胞移植。
劉碩景非常驚訝,顧謹諾和言霽寧的配型竟然非常非常的合適!作爲醫生,他無法不去懷疑一些什麼事情,所以他給唐峻衍打了個電話。
唐峻衍卻說:“我已經想到了,謝謝哥。”
“那……”劉碩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知道真相之後,劉碩景更加懂得了顧謹諾的心意,以及顧謹諾的堅決。
“哥,你放心。而且……”唐峻衍笑笑,“諾諾讓二哥寸步不離的跟着我,他可是非常的聽話。”
正在開車的魏南聽到這句話,無聲的嘆了口氣。
掛了電話,唐峻衍又淡了臉色:“去吧。”
魏南開着車,良久,才說:“三兒,其實我覺得……”
“那不是你的孩子,諾諾不是你的女人,所以你纔會覺得。如果換成張思雨,你想想還有沒有這個其實。”
人都是自私的,用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無論換的是誰,他唐峻衍都不會心甘情願。
夕陽療養院。
唐峻衍見到了言更生和梅菊。
這麼一段時間沒見梅菊,梅菊不出意外的蒼老了許多。梅麗被她寄於了多大的希望,她現在就有多大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無期徒刑,梅麗這輩子都不能再出來,法律上的緩刑,在言霽寧和唐峻衍共同的努力之下,對梅麗已經沒有效果。
唐峻衍看着言更生,這個除了名義上、再沒有了其他意義的言霽寧的父親。言更生目光呆滯的看了看唐峻衍,又轉走了目光。
梅菊激動的撲過來,唐峻衍微微側身,躲過了她。
梅菊沒抓住唐峻衍,踉蹌幾步站穩了,喊:“唐總,唐總,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梅麗!”
唐峻衍不看她,只是看着言更生,這個老人,坐着輪椅,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梅菊本就絕望,得不到回答,乾脆自暴自棄,歇斯底里:“好!好!好!你們不放過她,她也不放過你們!”
唐峻衍這才把目光轉向她。
“梅麗做事從不給人留下餘地!言霽寧死了沒有?!”梅菊哈哈大笑!
聽到“言霽寧”這個名字,言更生才動了動,擡眼看了看梅菊,可“言霽寧死了沒有”這句話,完全沒有給他任何的觸動,他又繼續低了頭。
唐峻衍精準的抓住了這句話的重點,他眯着眼睛看着梅菊,眼裡迸發危險的光:“所以,是你們,讓言霽寧患病的?”
梅菊被他危險的目光逼得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強作鎮定:“我、我、我們只是、只是許了個讓他死的願望!”
唐峻衍看了眼一直安靜的魏南,魏南扶了扶鏡框,離開不遠處打了個電話。
“常楊,保護好言霽寧的辦公室,不讓任何人進去。”
常楊忙得很,不耐煩的說:“誰會進去?那是阿寧的辦公室!”
魏南淡淡的說:“言霽寧幾次出血發作都是在辦公室,到了醫院又會好轉。如果說這是藥物的效果,言霽寧在家裡其實也是一直用藥的。那麼,爲什麼會在辦公室發作呢?”
常楊凝重了臉色:“他辦公室有什麼?”
“暫時還不知道,等我過去了找找。”
掛了電話,魏南也不說話,直接把吵死人的梅菊給拎走了。
送去警局,縱犯也是可以判刑的。
唐峻衍看着言更生,許久許久,才說:“言霽寧病重,顧謹諾給他進行造血幹細胞移植。”
言更生沒有說話。
“顧謹諾,是顧楓露的女兒。”
顧謹諾是顧楓露的女兒。
言更生猛地擡頭:“顧楓露在哪裡?她躲在哪裡?阿寧說她死了,他騙我的是不是?她沒有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