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嬤嬤張張嘴,眼底浮上一抹異色,吸了口氣,道:“前兒大小姐把婉姨娘打了一頓,似乎是打的用力過猛,婉姨娘當場就昏厥過去,侯爺請了大夫來瞧,大夫說,幸虧及時,不然連命也保不住,這會兒,怕是來不了。”
一想到那日董雪儀發飆,衝進婉晴屋裡,抄起手邊掃牀的撣子,不由分說,劈頭蓋臉一頓如同海嘯雷鳴的暴打……
當時那場面,侯爺起先還打算護一護婉姨娘,結果發現,他若當真去護,大小姐沒準兒要連他一同打了,侯爺也就只在一邊立着,口裡不住的說些“住手”之類的話,卻是一點不敢上前。
回憶拂過心頭,嬤嬤嘴角顫了顫,不知別人如何,反正這位大小姐,從此以後,她是不敢明着去招惹她。
白氏一聽嬤嬤這話,心頭才震詫之際,心頭略略舒服了些許,“你說雪儀把婉晴差點打死?”
嬤嬤點頭,“可不是,就用房裡的撣子抽的,那一下一下的,婉姨娘怎麼禁得住,起先還能疼的吱哇的叫,後來大小姐一撣子抽到她頭上臉上,登時血流不止,她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奴婢當時就在跟前,瞧得真真的,若非大小姐答累了,實在打不行了,沒準能把她活活打死!”
說着這些話,嬤嬤嘴皮就又是一哆嗦。
白氏怔了怔,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卻是又呸的啐了一口,“什麼打累了,她不過就是裝樣子,做給你們看,讓你們以爲她那是替我出氣呢!其實心裡怎麼想,鬼才知道,你我又不是沒有打過人,打人怎麼會打累!”
隨着話起,白氏眼底怨毒之色漸濃,彷彿她說起的根本不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親生長女,而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變作的仇人。
“要麼她就直接把人打死,這樣半死不活,她拍屁股走人,日後侯爺還不是要把這筆賬算到我的頭上來,婉晴那小賤人,很是有些籠絡男人的手段,枕頭風還不知要怎麼吹呢!”
“我怎麼就生出那麼個孽障來!成日家,只會給我惹是生非。”
白氏說的氣惱沖天,立在一旁的嬤嬤卻是都忍不住瞠目結舌……大小姐如此,夫人竟說是……惹是生非……
白氏病着這些日子,白天黑夜的,董雪儀累的整整瘦了兩圈,闔府上下,誰能比得過她的辛勞和對白氏的心疼。
到頭來,竟是換的白氏這樣一番話!
就算是恨毒了董雪儀做主把她女兒小慧指配給府中小廝,嬤嬤此刻,也不禁爲她有些心酸。
不過,這心酸,也只是一晃而過,畢竟,她還是怨恨董雪儀的。
看着白氏眼下對董雪儀咬牙切齒的架勢,嬤嬤趁機向前一探身子,“撲通”跪在白氏面前,兩眼流淚,滿面委屈,“還求夫人給小慧做主。”
白氏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皺眉看過去,“你女兒怎麼了?不是說好,要把她給了策哥兒做妾室麼?”
嬤嬤眼底熱淚就越發滾滾,“大小姐在您昏迷的時候,把小慧指配給了二門的旺柱,連婚事都辦過了,當時大小姐說您昏迷不醒,全拿這個來衝一衝,說奴婢身爲您的貼身嬤嬤,做出這點犧牲,也不足爲過。”
“大小姐的話,奴婢不敢反駁,她又頂了您的名號,奴婢就更是連還嘴都不敢。”
“只可憐小慧,爲了給世子爺守身如玉,現在還和旺柱僵持着,手裡日夜握着一把剪子,但凡旺柱靠近她,她就以死相逼。”
“夫人,奴婢真怕小慧一時衝動,就當真一剪子把她自己個給戳死了,奴婢可就這麼一個女兒啊!”
嬤嬤哭的肝腸寸斷聲嘶力竭。
白氏面上臉色,越發難看,起先還是青白,此刻已是灰白,縱是死人,也不過如此面色了。
這個董雪儀,簡直就是個喪門星討債鬼,生出她來,難道就是讓她日日來與她作對的!
怎麼就事事這麼不順心。
她瞧上的人,她就偏偏要拉去配了小廝,要給旺柱指婚,指誰不行,偏偏指了小慧!
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心肝氣的痙攣,白氏大口喘着氣,兀自捋着胸脯,長嘆出一口氣來,事到如今,也只能另則人選給策哥兒做妾室了。好在府里長得秀美的丫鬟,也不止小慧一人。
“好了,不要哭了,你回去好好安撫小慧,告訴她,就說是我的話,讓她安生和旺柱過日子,等我好了,親自給她補一份嫁妝,定是不會讓她日子過得吃苦,等你做不動了,就讓她接替你的位置,來我屋裡做事。”
白氏以爲,她如此安排,就算是菩薩心腸,也不過如此了,嬤嬤與小慧,必定對她感恩戴德。
心中自得自己籠絡人心的手段用的如魚得水。
嬤嬤卻是登時愣怔。
安生過日子……什麼叫安生過日子……不是說好了給世子爺做妾?“夫人,小慧是您親自點頭選下的,要給世子爺做妾的……”嬤嬤以爲是自己表露不清,以爲是白氏病了數日糊塗忘事,又提醒道,眼淚也不流了,一雙老眼,巴巴望着白氏。
白氏嘆一口氣,道:“有雪儀這攪屎棍子從中參合,策哥兒哪有福氣被小慧服侍,她既是嫁了人,你就告訴她,我不會再爲難她,讓她替我效力,去服侍策哥兒。策哥兒那的妾室人選,你再重新挑一個吧,切莫再讓小慧爲此和旺柱鬧得不和,耽擱她一生。”
白氏說的語重心長,那口氣,簡直字字句句都是再替小慧着想。
嬤嬤聞言,簡直如雷震耳!一張臉,瞬間蒼白過白氏,冷冷跪在那裡,腦中轟隆隆作響,滿目難以置信,“……夫人是說,不讓小慧再去給世子爺做妾室了?”
白氏昏迷期間,她求神拜佛的盼着白氏醒來,就是希望白氏給小慧做主,解了這麼親事,讓小慧依舊去董策屋裡去。
卻是怎麼也沒想到,白氏竟是說出這樣一番話。
登時急火攻心,一口腥血就涌了上來。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起身,白氏後面又說了些什麼,她又是如何離了白氏的屋子,一路跌跌撞撞回去。
嬤嬤回去的時候,小慧恰好在屋裡等她,一見她進門,當即撲過身去,“娘,我聽說夫人醒了,那件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