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穆崢邵雙目猙獰,噴火一般死死盯着穆崢易,那樣子,穆崢易若是不鬆手,他仿似當場就要掀桌而起一般。
穆崢易手上倏忽力道加大,“爲了安穗,你連我和父王的性命,也不顧了嗎?”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幽涼。
穆崢邵滿心只有安穗,只怕安穗要被顧玉青如何,哪裡注意的道此時穆崢易的語氣眼神究竟是如何的悲痛絕望,只點頭,道:“是!”
穆崢易抓着穆崢邵的手,猛地一顫。
“那你坐在這裡等我,我去幫你照顧安穗。”弟弟的無情決絕讓穆崢易心若被撕裂一樣疼。
穆崢邵憤怒瞪着穆崢易,“你?你對安穗不安好心,我會相信你?”
穆崢易面容悽絕,道:“顧玉青是安穗的仇人,這般安穗出去,怕是顧玉青必定要對她動手,顧玉青身邊兩個丫鬟,吉祥如意,皆是武功高強,這裡又是顧玉青從小就熟絡的皇宮,她若是對安穗下手,就憑你手無縛雞之力,你能保護安穗?”
到底,穆崢易也沒有告訴穆崢邵,是安穗幾次三番要求他殺了顧玉青。
先前沒有答應安穗,不過是想着,過了今夜,一切塵埃落定,不需他另外動手,顧玉青也絕無活路。
可現在,變故生起,宮變不成,而前一夜,安穗又威脅他,若不能殺了顧玉青,她便對弟弟下手。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並且狠得下心來殺了弟弟,他也決不能讓弟弟因爲安穗而傷心。
不過是殺一個遲早都要殺的人罷了……何必在乎早一時晚一時。
穆崢易想通,趁着此時顧玉青離開,正是下手的絕佳時機,故而對穆崢邵如是道。
穆崢邵聞言,當即大驚,“你說的是真的?”
穆崢易點頭,“你自己想好,到底是你出去還是我出去,眼下情形你也該知道,若是我們二人皆出去,必定惹起旁人注意,到時候,只怕誰也離開不得。”
穆崢邵連想都沒想,隻眼底浮着隱忍和不甘,咬脣道:“你去啊,只一點,你不許欺負安穗,她已經嫁給我了。”
穆崢易不解釋,拍了拍穆崢邵的肩頭,起身借了出恭,退席出來。
他剛剛從宴席大殿出來,一眼就看到那個前幾日和他談生意的小內侍,正滿面焦灼在廊下徘徊,滿懷心事被廊下大紅燈籠照的赫赫浮在面上。
穆崢易朝他看去的同時,他恰好也看到穆崢易,登時眼前一亮,提腳就過去,“你可出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穆崢易一臉奇怪,左右環顧一番,問那內侍,“你等我作甚!”
內侍立刻道:“刑部尚書陶曄查到了那批馬,帶人去養馬場了,你們越過我和西山大營副統領,直接走了四殿下的路子,雖然馬匹送進去了,可陶曄是個認死理的,更何況,這件事原本是該通過他知道的……”
聽到小內侍說這個,穆崢易不耐煩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陶曄已經帶着養馬場的人來鬧過一場了,眼下陛下已經知道,這是我父王對他的一番心意,雖然方法有失妥當,可到底是一片真心,陛下並未怪罪,已經默認了那些馬。”
小內侍聞言,頓時面容一怔,喃喃道:“這樣啊……”沉默一瞬,就在穆崢易提腳要離開之際,忽的又道:“那說好的金條……”
穆崢易厭惡的看着他,“一分不會少你的!”
他們父子眼下處境,因着馬匹一事的暴露,越發如履薄冰,又怎麼敢得罪這個小內侍,他隨便幾句話遞到皇上耳邊,與他們,都是殺身之禍。
好在一點,蕭煜的命,還死死攥在他們掌心。
一句話丟給小內侍,穆崢易道:“你可見到赤南侯府的顧大小姐?”
小內侍眼底波光微動,轉手指了迴廊遠伸的方向,“去那邊了。”
“那你見沒見一個身穿喜服的……”
“大公子是說二公子的未婚妻吧,也朝那個方向去了,她剛剛出來,還向我打聽顧大小姐的去向呢,看樣子,是去尋顧大小姐了。”
穆崢易聞言,登時心頭一緊。
這個安穗……她要做什麼!
她是要自己去報仇嗎?
蠢驢!自己幾斤幾兩難道不知道,這深宮內苑,四處危險密佈,不說其他,單單她的腦子比的過顧玉青嗎,她的小胳膊小腿,比得過那個吉祥如意嗎!
若是鬧出什麼事,他們父子三人都要被這個蠢婦給害死。
凜冽寒風中,穆崢易登時急出一身汗,提腳就走。
才走不過兩步,小內侍轉身,望着穆崢易的背影,幽幽說道:“聽說公子近日滿京都的在尋那個苗疆逆賊白薇?”
白薇二字,順着風飄到穆崢易耳中,穆崢易急促的步伐驟然一頓,整個人僵在那裡,宛若一尊瞬間石化的人像。
小內侍嘴角便勾出一抹笑。
穆崢易愣怔一瞬,倏忽回頭,箭步衝到小內侍跟前,“你說什麼?”
小內侍嘴角笑意早就收斂,“我說,公子是不是在找白薇?”
穆崢易渾身的血液都激盪沸騰起來,“你知道她?”
小內侍一臉高深莫測,“公子若是想要找白薇,只怕不通過我,是尋不到的,公子若是捨得金銀,我比給公子指一條明路。”
穆崢易滾着一身的沸血,雙目赤紅,激動道:“她在哪!”
內侍道:“上天真是厚愛我,馬匹的生意沒了,又送我這樣一塊肥肉,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公子也知道,白薇是朝廷死犯,明日,明日中午,我在八珍閣等公子。”
說罷,內侍轉身就走。
穆崢易有心要拉住他一番詢問,只是伸手之際,正好有兩個內侍從遠處過來,似是聽到動靜,正偏頭看過來,穆崢易當即收了手。
又想到那頭安穗還在不知死活的自掘墳墓,只好壓下心思,轉身拔腳朝那小公公指的方向奔去。
那小內侍,向前行了不過數步,聽得身後腳步聲漸漸走遠,頓了步子,回頭去看。
大紅燈籠將一條長長的迴廊照的光影綽綽,穆崢易匆忙的身影,終是消失在遠方拐彎處。
而此時,那兩個從遠處行來的內侍,也及至這小內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