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窗看着那個在總裁位置上專注盯着電腦的男人，午後的陽光灑得剛剛好，鍍上一層金邊的頭髮顯得更加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然而……戴維卻是滿臉抑鬱。
讓夏子衿下車之後，戴維就加大油門往醫院衝去，卻不想到了門口，莫子瀟問了一句車上是否有備藥。
戴維以爲莫子瀟快撐不住了，急忙應聲說有，趕忙給他服了兩粒藥。沒想到水剛一下肚，總裁就冷冰冰的說要折回去。
聽到這句話時，戴維是極力阻止的，雖然知道違逆莫子瀟的命令下場很慘，但還是不能聽他的話。
從早上醫院出來到莫家又中午折騰了一會兒，莫子瀟現在身體是什麼狀況，他心裡是有譜的。若是再任他胡來，莫家夫人少說也要扒了自己一層皮。
“你要是不回頭，就停車。只不過你把車鑰匙給我的那一刻，你就被解僱了。”
或許是因爲生病的原因，語氣沒有平時那麼強烈，但冷漠的讓戴維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新來的。
這是工作七八年，第一次聽到這麼決絕的話，握在方向盤的手心裡都出了汗。
他一直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像把車趕快開到醫院，這樣有蕭南安在，就容不得莫子瀟選擇去留了。
“1……2……”
卻不想背後的人似乎看出了他心裡的小九九，話音剛落就絲毫不帶溫度的說道。
駕駛座上的人腿猛抖了一下，隨後急踩剎車。莫子瀟超前趔趄了一下，微微閉上眼睛，聲音裡有些疲憊。
“去幼兒園，想辦法弄到恩恆的頭髮，做DNA鑑定。”
“和誰的鑑定？喬天林麼？”戴維問道。
“我！”
戴維心裡一驚，他默認的就將恩恆當作莫子瀟的兒子，並沒有考慮過其他的可能性。
那簡直是莫子瀟迷你版的小人兒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兒子，還用鑑定麼？
“您覺得恩恆……”
莫子瀟吐出一口熱氣，“我一直以爲他是喬天林的兒子，所以心裡很芥蒂子衿和他的那層關係，但子衿出事到現在才三年，如果……”
話語一停，似乎不願意提那些東西，“那孩子應該也不會三歲。”
中間被莫子瀟省掉了一些話，但是戴維還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您不覺得，那個孩子和您長得很像麼？”
他始終覺得，明擺的事實，莫子瀟這麼做，多此一舉。
車後座的人眼皮一跳，微卷而長密的睫毛不經意的扇動了一下，腦海裡仔細回憶那個每次想仔細看卻又下意識的錯開目光的小人兒。
這才發現，原來刻意不去關注的臉龐，現在居然能完整的刻畫在自己腦海裡。這麼比較起來，除了少了一些凌厲，似乎還真有幾分相像。
心中的隔閡慢慢被甜蜜所填滿，嘴角流出一抹微笑，擡眼看了一下後視鏡。那張完美無可比擬的臉旁映在上面，心裡也愈加篤定。
這一系列小動作都被戴維敏銳的感覺捕捉到了，正當懸着的心想要放下來時。
“現在就去幼兒園！”後面的人命令道，似乎還有些迫不及待。
剛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總裁，要不您先去醫院，這點事情交給我做就好了，下午絕對把結果給您帶來。”
若是這話早些說，莫子瀟興許還能應允，畢竟剛剛那番話是在他腦子不是很清醒的時候說的，但是聽了戴維的一兩句提示，他自己也有些急切的知道答案。
準
確的說，是想自己看看那個孩子的模樣。
戴維見執拗不過，只好在心裡哀呼一聲，老天保佑。就踩下油門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還在等車的夏子衿，盯着手裡的盒子發呆。戴維正準備過馬路去帶她一段，莫子瀟吩咐繞過她的視線，於是便從行人道駛上了回去的車道。
雖然嘴上說的很不在乎，但車轉彎的時候，視線還是不自覺的留在了路邊那個女人的身上，來來往往的人都看着那瘦小的身體抱着一個大盒子，喉結一動，心裡有些心疼。
車速很快，那個有小女人的幕景一閃而過，留下得只剩一個影像存在腦海裡。
“總裁到了！”
搖下車窗，擡頭看了看車外。
這是市郊的一所幼兒園，離夏子衿住的地方還是頗有一段距離。雖然五環的幼兒園並不算太過偏僻但這除了環境還算說得過去，設施並不是很好。
戴維走下車，和門衛大爺客氣了兩句，但人家堅持要他給老師打電話才能放他進去，無奈只好在門口通訊表上給園長打了電話。因爲他不知道恩恆是哪個班的。
園長出來之後，戴維充分的發揮他的交際才能，又說了是爸爸來看兒子，才徵得同意去講恩恆叫了出來。
睡眼惺忪的小黑球，剛踏出教室，遠遠地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腦子一個紀靈，撒腿就朝門口跑去，“袋鼠叔叔！”
正在看手機的戴維，聽到這稱呼，擡頭看着那個小屁孩，臉上也不經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恩恆，慢點跑，叔叔……”
身體打了一個顫，回頭看去，發現莫子瀟正一臉醋意的看着自己，急忙收了收自己太過氾濫的笑容。
園長一直擔心來的人對小孩子造成傷害，但看恩恆的反應，心裡的擔憂算是稍稍褪減。
恩恆邁開小腿，跨側門的門欄，一個箭步竄進戴維的懷裡，臉上吧唧一口。
看着那個可能是自己的兒子的人在別人的懷裡那麼開心，莫總裁是相當的不爽，嘴角下拉，眼神冷的嚇人。
即便如此，但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據說和自己很像的小臉上。
許是小孩兒還沒長開，棱角並不是那麼分明，臉上的輪廓還是圓嘟嘟的。但眉眼神色都與他相差無幾。小挺的鼻樑，濃密的睫毛，無一不是他的翻版。
戴維似乎哄了兩句什麼，就從恩恆身上騙了一根帶毛囊的頭髮，把小孩疼的小眉頭都皺了一下，也讓車裡的人心疼了一下。
決定等這陣子忙完之後，就讓戴維好看！三十歲的男人在後面醋意大發。
懷裡抱着身穿棉衣的小球，再加上這是午後時分，按理說溫度還好，但不知怎麼的，戴維心裡一直打顫。
說了一會兒話，園長便過來說下午的課程要開始了，孩子應該回去了。
只好把恩恆放下去，和他說了再見。
看着小孩兒走進教室，戴維才上了車。拿起手上的那一根頭髮，就準備向莫子瀟邀功，結果碰上那個面無表情的人，熱情瞬間被澆滅。
訕訕地一笑，“總裁，頭髮已經拿到，您先去醫院吧。”他還是想把莫子瀟送到醫院，不然以後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他可擔待不起啊！
莫子瀟往後一仰，“去醫院。”
緊緊的攥着手裡的小頭髮，戴維抿了一下嘴脣，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這根頭髮……”
他總不能說，這根頭髮總裁您先拿着吧？
莫子瀟依舊不答話，
良久，纔開口說道，“後視鏡旁邊的側袋裡有透明袋子，放在裡面。”
戴維一驚，雖說這車是莫子瀟的私家車吧，但他開的次數比後面的金主還多，怎麼他不知道有這個東西？
不過想來也對，雖說他開的次數比較多，但東西都沒怎麼碰過。
扭過頭，伸手把後視鏡旁邊的袋子打開，從裡面取出備用的小型透明帶，把恩恆的頭髮放進去之後，擡眼瞟到裡面好像有些東西，準備伸手去看個究竟。
“走吧！”身後一顫。
戴維的手一頓，收回來，轉身踩下油門。正準備去進行DNA鑑定，突然想起什麼，又問道，“那個，總裁，既然要去醫院鑑定，不如我們去蕭醫生的醫院，那裡雖說地位偏僻，但設備還算完全，這樣子的話……”
“去鑑定機構！”
現在看來，莫子瀟的狀態是越來越不好了，整個人攤在後面，連命令都有些有氣無力。
無奈，只好發動車子去S市DNA鑑定機構。
折騰一番下來之後，結果在意料之中又似乎超出意料之外。莫子瀟頂着昏脹的腦袋，拿着鑑定結果上面“爲親父子”幾個字，愣愣地一言不發。
戴維圍着結果並不意外，只是看莫子瀟那種一塊大石頭落地的表情，也配合的舒了一口氣。
來鑑定的人不比去醫院的人多，但也超出常人的預想。
看來來往往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大部分還戴着墨鏡口罩帽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頗爲神秘。
手錶上那個最粗最懶的指針又轉了一圈，手機的屏幕燈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蕭南安三個字一直在未接電話表中佔據首位。手機鈴聲惹得那羣因爲手中的結果或高興，或憤怒的人都往這邊瞥。
“看他那表情，又是養別人的兒子的吧！我說年輕人，看開點，這事都見怪不怪了，看你這模樣也不愁再找一個！”
不知爲何這地方居然也有大媽，聒噪地讓那激動的心情都染上了一層蔭翳。
戴維生怕莫子瀟發怒，緊張地看着那個歐巴桑。但身旁這個自帶威懾力的男人居然一聲不吭。
目光似乎黏在那張紙上了，莫子瀟盯着上面的鑑定結果，時喜時怒。這該是怎麼一個感覺呢？
因爲他的失誤，把夏子衿從自己身邊逼走，等一切都成爲冰冷海水裡的一個水花時，才知道有一個承載了自己一半基因的孩子還沒來的及來到世上就離開了。
而那個默默承受的女人硬是揹着自己決絕離開。
失去的痛苦，他再也不想去回憶了，車的碎片，沒有屍體的愛人，還未成型的嬰孩……一切的一切都痛得讓人再也難以想象。
也許上天只是爲了給他一個懲罰，三年後，那個把自己的心帶走的女人回來了。一千多個日夜沒有原諒的道歉，似乎得到了迴應。
看到那個身影的那一瞬間，他久不加速跳動的心跳居然失去了該有的速率。可是這次，那個回來的女人身邊帶了一個孩子。起初以爲是喬天林的孩子，所以心裡還是有些芥蒂。
也許是自己太害怕失去，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把他想成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即便周圍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實，他還在找理由搪塞，說那是領養的孩子。
他何嘗不想把那當成自己的孩子？
可是不敢！
莫子瀟將手中的紙折起來放在口袋裡，閉上眼睛，倚在牆上，“不管怎麼說，回來就好。”喃喃的自語，讓人禁不住傷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