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橘子全部剝完的莫子瀟，列了一下身子，拿出一張抽紙，放在被子上，將剝桔子的手在上面蹭了蹭。
然後，他把紙巾丟在垃圾桶裡，朝着在門口不敢接受現實的夏子衿招了招手。
“子衿，你過來。”
夏子衿回過頭，眼裡全是要服刑的決然，心裡已經把戴維罵了一萬遍。將包包在隔壁上扶正，把那終於安分的門關上，走了過去。
規規矩矩的站在莫子瀟的牀邊，兩隻手不自覺地打轉轉。
莫子瀟無視夏子衿的不自在，伸手把裝着橘子的果盤遞給她，“嚐嚐，應季水果，專門讓人加冰帶過來的，挺新鮮的。”
夏子衿看莫子瀟這不知道哪裡變異的模樣，嚇得大氣不敢出。
不知怎麼的，她腦子裡全是，笑裡藏刀，綿裡藏針，黃鼠狼給雞拜年……這樣的字眼。
看夏子衿在一旁拘束的難受，莫子瀟溫柔道，“子衿，你是哪裡不舒服麼？”
明明是暖如春日的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寒磣。
夏子衿頂着一張苦瓜臉，“莫總，您就當我沒來過成麼？我先走了，您好好養病，祝您早日康復。”
說完就想往外面走，這太奇怪了，莫子瀟簡直就像被人控制了一般，做出的事，說出的話，彷彿是一個強迫被插入芯片的機器人。
舉在半空中的手一僵，看着那就要閃出自己視線的女人，眼神微眯，一字一頓道，“夏！子！衿！”
剛邁出一個步子的女人，收到後面那強大的威壓，硬着頭皮轉過身，哭喪着臉。
“莫總，我這找您來，是真的有急事，我們倆之間的那些，我現在不想提。”
不想提？莫子瀟眉頭一挑，將手中的盤子放到一邊，理了理自己的插着針頭的袖子，以絲毫沒有給人餘地的口氣命令道，“過來！”
眼睛只盯着那女人的臉龐，橫直的眼神讓她沒有絲毫能夠退讓的餘地。
夏子衿侷促的走過去。
“坐下！”
大力拍了一下牀板，特意空出一個地方，示意夏子衿坐下，不容反抗的語氣，讓她強迫壓下僵直的雙腿，小心翼翼的蹭着牀沿，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莫子瀟長臂一甩，將夏子衿拉到自己懷裡，微微低頭，看着那個滿臉惶恐的女人，“別動！”命令的口吻威壓在夏子衿的臉上，讓她做不出任何表情。
看着環在懷中的女人不安的縮在那裡，像一隻受驚的小貓，四處張望着，眼裡滿是心疼。難道對她來說，自己真的就這麼可怕麼？
頭頂着那男人的胸膛，百會穴能明顯的感覺到他胸腔內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鼓起的胸肌讓她有一些些的，害羞。
想到這個字眼，夏子衿的臉又開始發燙，怯怯地不敢擡頭。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受，兩個人明明什麼事情都做過，爲什麼現在連一點點肢體接觸都會產生觸電的感覺？
這應該是夏子衿從美國回來，兩個人第三次這麼親密的接觸了。
夏子衿回來都小半年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還是這麼不溫不火。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低頭細細端詳着這個曾經把自己的生活攪得一塌糊塗的人，明明離得這麼近，卻看不透這個女人的心。
這種能夠感受到彼此身上溫度的感覺期待了這麼久，現在終於將她擁入懷中，心裡裝的
卻不是驚喜，而是，害怕。
害怕他一用力，這個女人就碎了，也害怕他抱得不緊，這個女人就帶着他的心跑了。
“子衿。”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額頭上，惹得她全身彷彿被放在烤爐裡烘烤一般，焦灼而又慌亂。
“以前是我做錯了，對不起。”
莫子瀟說過無數次對不起，然而這一次的口吻卻是壓得她喘不過起來。
再加上他特有的中低音，磁性的襯托直直送進夏子衿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懷中的女人緊咬着牙關，大氣不敢出。她的腦袋裡一片漿糊，走通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
除了怕把這個佔有慾極強的男人給惹惱之外，還有其他一些莫名的情感。
許久等不到答話，莫子瀟應是知道了這個女人的爲難，“我知道我過去罪不可恕，但是子衿，我們已經有孩子了不是麼？你難道想讓他就一直這麼沒有爸爸的寵愛下去麼？”
恩恆？
這果然是她的軟肋，提起沒有爸爸這個話題，夏子衿眼裡就有些閃躲。
倘若莫子瀟知道恩恆曾被人說野孩子會不會去把那個學校拆了？
“恩恆他……很懂事。”
很懂事的意思就是，他不需要爸爸嘍？
莫子瀟映着陽光的雙眸盯着夏子衿發燙的臉看，想從這個女人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
若不是現在她在懷裡這一番表現，莫子瀟都快忘了，其實夏子衿一直都是這麼容易緊張，容易慌亂的人。只不過這麼多年他都忽略了，進而慢慢都忘記了。
“我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聽不出來實在自問，還是在問她。
夏子衿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她就愣愣的看着那個高出一截的男生滿地跑，各種被誇聰明懂事。那時候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特別想在地上像他一樣跑來跑去。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她腦海裡最清楚的一面，大概就是莫子瀟的小背影。因爲她特別害怕他放下莫伯伯託他送的小禮品，看都不看她就離開了。
從幼兒園到小學到中學，他都是被迫以騎士自居，裝作特別不情願又死皮賴臉的站在她旁邊。
其實那個時候夏子衿就懷疑，爲什麼別的女孩子都收到情書，而她從來都沒有過，是不是莫子瀟搞得鬼？
被質問的男孩從來都是先有一番鄙視，再闡述一下夏子衿的劣勢，最後就是高傲的漠視。把她唬得一愣一愣，居然都相信了。
不過自從她開口問過之後，夏子衿的抽屜裡就會多了許多情書，不過都是別人讓她裝給莫子瀟的。
只不過她都一封一封拆開看了之後，都丟到垃圾桶去了。
臉上不經意浮現了一絲笑容，被莫子瀟察覺，好奇的問道，“有什麼好笑的麼？”
在懷裡呆了許久的女人，這才把頭擡起來，看着那張在歲月的磨礪下越來越成熟的臉，微微搖頭。
回想那時候，他走的可真快啊！
彷彿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永遠也拉不近似的，無論她走多快，都追不上他的腳步。那個時候她害怕的還是他的背影。
怕因爲自己走的太慢，而把他弄丟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是才發生過一般，兩個人就這不溫不火，不驕不躁的相處着。
誰都沒有開口提出話，沒有一個明確的日子，也沒有一個明
確的說法，彷彿是約定俗成了一般。
但是後來……
夏子衿眼中的神色一黯淡，彷彿想到了什麼十分不開心的事。
她和莫子瀟之間沒有開始甜甜蜜蜜，也沒有結束的轟轟烈烈。彷彿彼此之間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一般。
到底，是爲什麼呢？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宋美華纔開始對夏子衿多有厭惡。
“你……”
夏子衿不知道如何開口問，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可是過了這麼多年，現在兩個人由此如此個光景，在說出這些話，是不是太多餘？
聽到她的聲音，莫子瀟的臉色愈加溫柔，“怎麼了？”
到底該不該問？那淺藏在心底多年的疑惑眼看就要得到答案了，可是夏子衿抿了抿嘴脣說，“沒什麼？”
明顯感覺到懷裡的女人鼓足的勇氣瞬間沒了，莫子瀟也有些好奇她到底想問些什麼，“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麼？”
“沒事。”說罷就準備起身。
環着她身體的臂膀瞬間用力，只是一條胳膊就讓她絲毫不能動，還想掙扎……
“我都說了別動，你沒看到我在扎針麼？”
“你！”居然再次被莫子瀟威脅了，夏子衿剛從回憶裡得到的些許溫柔又頃刻覆滅。
莫子瀟把下巴抵在夏子衿的額頭上，輕輕地蹭了蹭。聽說夏子衿要來，特意拔了針，颳了刮鬍子，只留些許毛毛茬。
被額頭那些毛毛的東西蹭的有些癢，夏子衿脫口而出，“你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瞬間愣住，一個欣喜，一個不知所措。
她大老遠從家裡跑過來是爲了工作的事情，怎麼這會子卻又和這個早已經決定要忘記的人黏膩在一起了？
趁着他晃神的時候，麻利的從他懷裡鑽出來。只不過剛離開牀沿的時候，莫子瀟身子猛地一顫，右手下意識的就去抓她，眼裡方纔的回憶之色變的有些恐慌。
那感覺就像是丟了玩具的孩子似的。
莫子瀟的心驟然一空，擡頭髮現夏子衿打量着自己這才意識到，他方纔的情緒有些不對頭，急忙收了臉色。
“關於你說的工作的事情，我只能說這不是我的意思，所以你要找的負責人可能不是我或者戴維，那就讓你白跑一趟了！”
哈？這是什麼鬼！
剛剛還一口一個子衿的叫着，好不容易把她拉下過去的回憶裡，又突然潑了一盆子冷水把她糾回現實。
而且，聽這口氣好像不打算要幫她的意思。
臉上又急又氣，“莫總，你！拜託了，即便這件事不是您吩咐的，那既然您是盛星的總裁，那也一定能幫上忙的，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拜託了。”
那強壓的憤怒語氣，讓莫子瀟有些惱怒，難道在他面前，夏子衿就必須這麼客客氣氣的麼？他就要把她惹怒！
“對不起，我雖然是盛星的總裁，但並不是什麼事都插上一手，那樣很累。”
順手拿了一塊橘子放在嘴裡，冰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但是他卻品嚐不出味道。
愣在一旁的夏子衿，有些吃驚地看着這個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男人，在那悠然自得的吃水果，不由得冷笑一聲。
“是啊，莫總高高在上，怎麼會管我們這些起早貪黑的老百姓，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