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隋煬帝修建的大運河,以及後來擴建的大運河,確實是功在千秋!
有了江南四通八達的水網,從京師到杭州灣,一路暢通無阻!
傍晚,宋哲的小船追了上來。
剛要稟報消息,王立卻指着岸邊的驛站:“萬歲爺不是裁撤驛站了麼?爲何這裡還有驛站?”
“廠公,萬歲爺考慮到朝中官員的反對,並沒有全部裁掉。你,不知道?”
王立搖了搖頭。
不知道,確實不知道!
其實,朱由檢很小心!
就跟試點徵收商稅一樣,首批裁撤的驛站,只有三十來個。
這些驛站,主要分佈在人煙稀少的北方,幾乎全都在長城以北。
那些地方,很少有官員路過。
就算全部裁掉,也不會遭到激烈反對。
至於關內,慢慢裁!
這個月,山西裁一兩個,反對的聲音不會很多;
下個月,陝西再裁一兩個,反對的聲音也不會很多。
這,就像是“溫水煮青蛙”!
一點一點地慢慢裁,直到全部裁掉!
看來,朱由檢真的很狡滑!
跟他打交道,得千萬小心!
說不定,一不留神,脖子一疼,腦袋就沒了!
我去!
陳王廷!
你怎麼在這裡?
“廠公!等你三天了!
你提供的情報非常準確!劉廷琛確實有貪腐行爲!
已經查到的金額是七萬兩,證據確鑿!
與之相關的二十七人,我全部拿了!就關在後面的馬房裡!”
我去!
全部拿了?
好你個陳王廷!
只帶了百來個人,就敢千里拿人!
還是兵部尚書的弟弟!
我西廠,要的就是這種人!
敢拿人,能拿人,而且不計後果!
只不過……強龍壓不了地頭蛇啊!
我只叫你查他的貪腐證據,然後再考慮是否拿人!
而你,直接就拿人了?
不是壞我好事麼?
“你拿人的時候,真沒人攔你?他哥哥也沒攔你?”
“劈了兩個七品小官,再沒人敢找麻煩!
而且,他那兵部尚書的哥哥,屁都沒敢放一個!
從福建到蕭山,一路追着我塞銀子呢!”
“啊?塞銀子?多少銀子?”
“額……沒注意呢……一大疊銀票,全退給他了!”
退了?
我去!有沒有搞錯?
果然是個武夫,腸子就是直!
不,你還算不得武夫!
看你吃東西的模樣,跟土匪山大王有什麼區別!
就算穿上這身飛魚服,也是個山大王!
“呵呵,陳兄,你穿上這身衣服,比以前帥多了嘛!看起來,更加強壯威武了!”
王立說的是反話,陳王廷卻沒有聽出來!
這傢伙,放下酒碗,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袍子,再摸摸自己的小腹,一臉的享受。
“嘿嘿!不瞞廠公,這段時間雖在奔波,我卻長重了十幾斤!”
“我去!你是豬啊!就算天天吃肉,也沒你長得快!”
“廠公,咱不是天天吃肉,而是頓頓吃肉!”
陳王廷哈哈大笑,掏出一大包驛符,足有三四百張。
驛符,是絹布製成的憑證,是進出驛站的通行證,王立第一次見到。
上次隨朱由檢出巡,在陽原驛站吃喝七八天,沒人查驗驛符和堪合文書!
文書,是官員從何地出發,去往何地的公文憑證;
只有持有驛符和文書的官員,才能在兩地間必經的驛站裡,享受免費的食宿和換乘服務。
陳王廷出示的驛符和私刻印章,是劉廷琛的貪腐證據之一。
僅憑這一條,就能判他個抄家問斬!
只不過,陳王廷和一百多錦衣衛,從京師出發去往福建,再從福建到蕭山,一路上只是“刷臉”,就在驛站連吃帶拿!
免費的大酒大肉,好吃好喝,這傢伙很是享受!
難怪他長重了十幾斤肉!
看來,“壓垮明朝的最後一根稻草”,果然名不虛傳!
官員們反對裁撤驛站,果然有它的道理!
不過,朱由檢想得太簡單了!
就算他裁掉了所有驛站,這筆省下的資金,也到不了朝廷手中!
各級官員的貪腐,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別的不說,就如這陳王廷!
你個山大王,你裝什麼清高?
你在驛站“刷臉”大吃大喝,難道就不算貪腐?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驛站吃點東西,拿個幾十兩銀子做盤纏,確實算不上貪腐!
貪個十幾萬兩,也只能算入門!
還好,還好!
這傢伙,知道在驛站“刷臉消費”,說明他快要上道了!
眼下,既然人已經拿了,銀票也退了,那隻好公事公辦了!
“李高!福建軍器局主事劉廷琛,以及相關人員的貪腐一事,速速向萬歲爺稟報!”
“諾!”
“李冬,把這二十七人押解回京!只路上不出亂子,你就能升錦衣“百戶”!明白?”
“多謝廠公栽培!屬下定不辱命!”
“去吧,去吧!”
王立滿意地點點頭,上下打量着陳王廷,呵呵笑道:“陳兄啊,咱們到軍器局拿人,其實不是主要的目的!
由可靠的人掌管兵器局,爲袁督師提供可靠的軍械保障,這纔是大事!明白麼?”
“廠公放心!誰敢在軍器局搞貪腐,我見一個拿一個!”
“好,好,好!你就慢慢拿吧!”
王立嘴上叫好,心頭卻大罵不止。
沒辦法,夏蟲不可與語冰!
這傢伙,只適合幹粗活!
河面上,押解嫌犯的大船離開,王立淡然一笑,喚來宋哲。
“帶五十人,跟在李冬的後面!
如果有人敢劫囚,不論是誰,一律拿下!有把握嗎?”
“廠公放心!沒人敢在西廠手中劫囚!”
宋哲信心滿滿地出發。
臨走前,遞來一疊材料落。
翻看了幾頁,王立的心,哇涼哇涼的!
從他調查的資料來看,想從青樓撈錢,不太現實!
官辦的“教坊司”,自然不敢下手。
民間私辦的青樓雖多,但每一個私妓的來源,都是合法的,都有賣身契爲證!
並且,官府也在“間按管理”:每個姬女都註冊了“樂籍”,官府憑“樂籍”徵稅!
若有半點違規,當地官府早就動手了,根本輪不到自己!
最誇張的是,這秦淮河兩岸的青樓,還是朱元璋下令增建的!
其目的,就爲了增加稅收!
得知青樓的內幕,王立有些不淡定了。
就如在醉春樓,自己打賞趙倩的五百兩銀子,她只能得到十五兩!
尼瑪!
百分之九十七的抽成!
簡直逆天了!
等她湊夠贖身的三千兩銀子,已經爲老鴇賺了十幾萬!
關鍵是,每個姬女的身價,是老鴇自己定下的!
就連當地的官府,也沒權過問!
嗯!
這是個好路子!
開青樓!
幹成全國連鎖的大品牌!
嘿嘿!
“廠公,不是那麼容易!如果沒有花魁的支撐,老鴇也賺不了多少;
但,想培養一個花魁,所需的銀子是天文數字!
小婢其實很笨的,只會撫琴,身價只值三千兩;
就如那媚香樓的甄瑤,琴棋書畫、唱歌跳舞、吟詩作對樣樣精通,這纔有了五萬兩的身價;
其實,老鴇培養她用了十年時間,花在她身上的銀子,不低於五百兩!”
我去!
趙倩越是勸說,王立越想開青樓了!
就算花兩千兩銀子培養一個花魁,轉手賣個五萬兩,也是血賺了!
如果培養出百來個花魁,那就是五百萬兩銀子!
切!
還做什麼廠公啊!
犯得着提頭腦袋撈錢?
王立正在躍躍欲試,趙倩又潑了冷水:“廠公,你有所不知:
這二十年來,媚香樓先後培養了一百多個姬女!
只有甄瑤一人,才做了秦淮河的頭牌。
若不是她,媚香樓再也熬不了幾年!”
“是麼?”
“小婢不敢欺瞞!培養一個花魁,真的不容易!真的是豪賭!”
呵,豪賭!
王立淡淡一笑,這詞用得不太妥當!
應該說“看臉”纔對!
或者說“撒大網”也行!
確實,很少有青樓敢直接買花魁,都是自己培養!
就如,被逸香樓搶走的楊愛!
如果老鴇看走了眼,她真的要虧了!
一個八九歲的小娃,買價大約在五十至二百兩之間。
但是,她們的衣食住行、舉手投足、琴棋書畫、詩詞歌舞,甚至是兵法劍術,都要找最優秀的老師!
要按世家女的方式培養!
價格確實不菲!
這,簡直就是“名緩”的流水生產線!
只有這樣,她們的一言一動、一顰一笑,與世家千金相比才不會遜色。
只有這樣,她們談起兵法才能滔滔不絕,論起詩詞才能讓士子汗顏!
只有這樣,文人雅士纔會流連於青樓之中,樂不思蜀!
唉!
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結果呢?
打臉了吧!
不對啊!
這是明朝,一夫一妻多妾呢!
應該是,找個“無才”的女子做正妻,找幾個“有才”的女子做小妾!
否則,這話說不過去了!
應該,是這樣吧!
管他呢,就這麼辦!
歐也!
“廠公,那是劉廷元的船!”
陳王廷的聲音,打斷了王立的思緒。
幾條大船,停在驛站外的河面上。
我去!
二百多個侍衛!
全都殺氣騰騰!
既然你親自前來,就是想撈人嘛!
既然想撈人,帶那麼多侍衛幹嘛?
嚇唬誰呢?
看來,南都的兵部尚書,也不是虛職嘛!
如果價錢談不攏,估計,今天很難善了了!
“王公公!你到浙江和福建是籌建港口,卻把觸手伸向軍器局,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是麼?”王立呵呵一笑,滿不在乎地端起酒碗:“太祖皇帝立國之初,污貪五百兩就要“剝皮實草”!
你弟弟貪了那麼多銀子,剝他十次皮都不夠!
本廠公是否“管得太寬”,這得萬歲爺裁決,你說是吧!”
劉廷元面色鐵青,憤憤地瞥着陳王廷,再將目光移向王立:“王公公!你我無冤無仇,一點面子也不給?”
面子?
其實,我也想給你面子!
但是,我很爲難啊!
我身邊的陳王廷,是個正直的大老粗啊!
當着他的面向你要錢,我可做不出來!
所以,我得先支開他嘛!
“陳奏庭!你馬上與宋千戶匯合!誰敢劫囚,格殺勿論!”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