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你怎麼在這裡?我派人去福臨客棧送信,一直沒見你呢!”
“混得不錯嘛!廠公!”陳王廷冷眼瞪着王立,殺氣騰騰:
“我查過,蒙古的幾位可汗,死後都沒有葬入皇陵!而是鑿空圓木爲棺,擇地而葬!
所以,哪來的皇陵?哪來的元末寶藏?”
“額……你說得沒錯!我混入皇宮,並不是找什麼寶藏,而是……而是真正的救國救民……”
“啪!”
酒碗重重地拍在桌上,陳王廷怒目圓睜:“給你三息時間,說不出正當理由,取你狗命!”
“陳兄,剛纔跟我一起的青衣男子,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你還有兩息時間!”
“陳兄,他是兩次擊敗建奴的袁崇煥將軍,因遭到魏忠賢排擠而回鄉!
我費了好多功夫,終於說服了當朝皇帝,這才重新啓用了他!
如今,袁將軍被委以重任!
他手執尚方寶劍,以兵部尚書的身份督師薊遼,抵抗建奴!
這,難道不是救國救民?”
陳王廷未置可否,獨自喝着悶酒。
過了好幾息時間,仍舊一語不發,王立終於鬆了口氣。
袁崇煥的名字,陳王廷自然知道。
寧錦大捷有功將領的賞賜名單,三個月前貼遍了京師,袁崇煥受魏忠賢的排擠,陳王廷也能猜到。
所以,王立的話無懈可擊!
“坐下吧!”
陳王廷倒上一碗酒,推到王立跟前:“你到底是什麼人?我不想再聽假話!”
呵呵!這麼容易就忽悠過去!
王立眼珠骨碌一轉,稍稍靠近陳王廷,故作神秘:“陳兄,我叫王二狗,你是知道的。
但是,你是否聽過“王立”這人?”
“王立?”陳王廷搖了搖頭,滿臉疑惑:“這人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三百四十九年前,重慶府合州的釣魚城,你不知道?”
陳王廷想了許久,終於恍然大悟,緊盯着王立的眼睛:“那人,是你的先輩?”
“沒錯,就是我的先輩!他救了釣魚城的十萬百姓,卻被人唾罵了幾百年!
今,建奴虎視我大明的遼東,小弟本想上陣殺敵,洗刷先輩的恥辱,可惜沒有一技之長;
機緣巧合之下,小弟有幸混入了皇宮,有幸得到當朝皇帝的賞識,終於能幹一番事業,真正地爲國家百姓做點事情!”
“唉!”
陳王廷嘆了口氣,搖搖頭,痛心疾首:“他,爲了十萬軍民免遭屠戮,這纔開城向蒙軍投降!
在我看來,王將軍獨自揹負罵名,勇救十萬軍民,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不該遭到唾罵!”
“陳兄深明大義,小弟佩服!”
“唉!大宋朝廷都已滅亡,他仍在釣魚城抵抗蒙軍!
不論他表妹是不是奸細,他都救了十萬軍民,這是不爭的事實!
即使投降了蒙軍,他也沒有背叛大宋!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不該遭到唾罵!
我陳王廷,就佩服這樣的英雄!
王兄,你有這樣的先輩,應該感到自豪,而不是揹負恥辱!
王兄,我敬你一碗!請!”
“陳兄請!”
猛喝了一大碗酒,陳王廷仍在憤憤不平,嘆息不止。
真沒想到,一代武學宗師,竟然這麼好忽悠!
此時,陳王廷在嘆息,王立也在鬱悶!
父親給自己起名的時候,怎會起個與古人相同的名字!
王立,南宋末年,重慶府合州釣魚城的守將。
小小的釣魚城,很多人可能不知道。
但是,如果說“上帝折鞭處”,很多人又似曾相識。
公元1259年,蒙哥汗率十萬大軍攻入川峽四路,在攻打釣魚城時,被石炮擊中,重傷不治。
爲爭奪汗位,各路蒙軍紛紛回到草原。
南宋的國祚,因此延續了20年。
蒙軍大規模的西征,至此終結。
沒錯!蒙哥汗不是攻打襄陽時被楊過擊傷,而是在釣魚城,被當時的宋軍守將王堅擊傷!
蒙哥汗臨死前,留下了“若克此城,當赭城剖赤,而盡誅之”的遺詔。
時間,來到1279年,崖山海戰前夕。
此時的釣魚城,“不通王命”已經兩年多,早就斷絕了糧草和援兵!
在“人相食”的情況下,守將王立以“不殺一人”爲條件,大開城門,向蒙軍投降了。
王立之下的三十五名大小將領,全部自刎殉國!
忽必烈信守承諾,但也違背了蒙哥汗的遺詔:釣魚城的十萬軍民,未屠一人!
然而,王立身爲宋軍將領,畢竟是開城投降了!
而且,他身邊的女人,不僅是蒙軍已故千戶熊耳的夫人,
更是蒙軍“西川樞密院副使兼王相”李德輝的表妹!
王立的投降,正是這位“表妹”的穿針引線,聯繫到了李德輝!
因爲這些,王立成了後世爭議不斷的人物。
有人認爲,王立被美色迷惑,這才率衆投降蒙軍,丟失氣節,理當被唾棄;
也有人認爲,王立投降的時候,南宋在實際上已經滅亡;並且,他沒有接受元朝的任何封賞,勇救十萬軍民性命,不算失節。
反正,衆說紛紜,各有各的道理。
眼下,陳王廷流露出對“王將軍”的讚賞之意,王立就趁勝追擊:
“陳兄,不論你對大明的朝堂有何看法,袁崇煥將軍鎮守遼東卻是事實!
既然陳兄有報國之意,不如暫投西廠,做袁將軍的堅強後盾,不知意下如何?”
“西廠?一羣狗蕃子!只知道仗勢欺人,爲非作歹!”
“陳兄,你記錯了吧?
你說的是東廠吧?
我的西廠剛剛籌建,哪有仗勢欺人?
再說了,西廠的主要任務,是爲袁將軍籌集軍餉,協助袁將軍採購軍械!
西廠,真是袁將軍的後盾!”
“真的?”
陳王廷擡起頭,端詳着王立那張人畜無害的臉。
總覺得,這人很滑頭。
總覺得,這張臉隱藏着什麼。
“
陳兄,就算你考上了武狀元,最多就封個兵部的武官,剛開始不到五品;
你轉投西廠,幫袁將軍籌措軍餉,同樣是爲國效力,你說是吧!
而且,有了錦衣衛的身份,你再不用東躲西藏了,誰敢不繞着你走?
陳兄,要不……你先來西廠參觀一段時間?
如果跟你想象中不一樣,隨時可以離開嘛!
”
王立一臉誠懇,說的話在情在理。
陳王廷猶豫了許久,終於點頭同意!
呵呵!
練武之人,果然是頭腦簡單!
這麼容易就忽悠過成功了!
哈哈!
有了陳王廷在身邊幫忙,誰敢對我指手劃腳,就叫“一代宗師”去捧他!
揍他個不成人形!
捧得他老媽都不認識!
對了,陳王廷好歹是一代宗師啊!
他的武藝,應該在宋哲之上吧?
宋哲都成了西廠的“二當家”,讓我把陳王廷往哪裡放?
不過嘛……好說!
宋哲的“西廠副提督”是自己封的!
空缺職位有的是!
就給陳王廷一個“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
他應該會滿意吧?
不對!
我都才三品!
一下就讓他升到頂了,以後怎麼操作?
所以,給他個“錦衣衛鎮撫使”,從四品!
對,就這樣!
人家畢竟是一代宗師,考武狀元的料!
給個“千戶”或“副千戶”什麼的,不是讓一代宗師屈材嘛!
以後的史書上,還說我嫉材妒能呢!
還有,這傢伙性子直,認死理!
太髒的事別讓他做!
讓他去浙江或福建……
算了,這是撈錢大事,我親自去辦才放心!
火炮……火槍……
這就對了!
如果自己仿製火炮火槍,就算性能差點,卻能省下一大筆錢吧!
明朝生產武器的機構,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轄的軍器局,以及內府管轄的兵杖局。
內府的兵杖局,不太好插手……
從每年兵軍械生產的數據來看,好像,福建軍器局的製造能力,是最強的!
對,就讓他去福建,把軍器局搞到手!
自己要在福建督建港口,剛好有個照應!
不過嘛,要把軍器局搞到手,得先搞定裡面的郎中、員外郎、主事、筆貼、都吏什麼的。
我去!一大羣人!
得花多少銀子?
福建軍器局的主事,好像叫劉廷琛……
這傢伙,好像是南都兵部尚書劉廷元的弟弟!
我去!
原來是崔呈秀的人!
尼瑪!
繞來繞去,怎麼全是魏忠賢的人?
這麼大一塊肥肉,他應該不會吐出來吧!
用銀子去買,這是不可能的!
罷了!
想個辦法,先弄死劉廷元再說!
不用說,這傢伙的屁股肯定不乾淨!
哼!現在的大明,想找個屁股乾淨的清官,比登天還難!
好!就弄他劉廷琛!
要是劉廷元敢插手,就弄死劉廷元!
要是他搬出崔呈秀,就弄死崔呈秀!
哼!你是工部尚書又如何?
你是左都御史又如何?
你義父魏忠賢都跟我平起平坐了,還怕你個小樣?
“陳兄,你應該知道,袁將軍鎮守遼東,軍械和糧草是他打勝仗的必要保障!
但是,據我所知,福建軍器局的主事劉廷琛,有重大貪腐嫌疑!
只不過,劉廷琛表面上是個小小的主事,卻是南都兵部尚書劉廷元的弟弟!
而且,他們都是魏忠賢的爪牙!
你敢去查他嗎?”
“你不用激我!他敢在軍械上做手腳,我這就去砍了他!”
“我去!這麼猴急幹嘛?”
王立趕緊起身,把陳王廷拉了回來。
武夫,就是武夫!
我知道你敢砍他!
你特瑪連皇帝都敢砍,還有誰不敢砍?
“陳兄,你現在是西廠錦衣衛,必須依法辦事,不能說砍人就砍人啊!
你先帶一個“百戶”悄悄去福建,至少掌握了他的貪腐證據,然後才能拿人嘛!
如果他敢反抗,這會兒才能砍人,明白?”
“哼!西廠,辦事真囉嗦!罷了!你說咋辦就咋辦!我什麼時候去福建?”
“別猴急嘛!我先回西廠幫你洗白一下,對了,你還有沒有其他名字?”
“就叫陳奏庭吧!這個名字,只有老家人才知道!”
“行!就叫陳奏庭!
你去福建的時候,先把……咦,這首曲子有點耳熟,是哪個樂姬演奏的?”
“你到底在聽曲還是說正事兒?還是看那姬女生得好看?”
“陳兄,你可別亂說話,別害我啊?一個不留神,我的身份就露了!”
“我要取你性命,用得着這麼麻煩?”
“陳兄,你看啊,我好歹是個廠公呢!如果在有旁人的時候,記得給點面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