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山縣的山崖上,原本就有舒州的舒崖關,扼守着通往長江的要道,青石條沿着陡峭的山脊砌了四五里多長,這兒還是南宋年間抗金,抗元而修建,曾經不知道多少次江南的森森鐵旅與北方的金戈鐵馬再次殺的驚天動地,這一天,又是整齊的大軍從這而蜿蜒而出,殺氣騰騰的去演繹一場新的血腥盛宴。
革左五營的三個師算是闖王的老部下,帶着他們去攔截高迎祥,宋青書是根本不放心,把他們全留下,乞活軍卻同樣也不放心,最可靠的革裡眼第二師被打發迴天堂寨據守,老回回這次的政治表現極其不佳,被扔到花鳥寨那窮山惡水地方蹲着,出奇的,這次賀瑾的第三師被留在了安慶。
周遇吉的第一師作爲嫡系也派回了天堂寨看着,李鐵柱的第二師跟着防禦安慶,宋青書能用的就只有新兵居多的三,四師,高迎祥李自成部再加上幾個部下兵力可多達十四萬,區區六千人明顯顯得有些兵力不足,不得已,宋青書又把在安慶城抓到那些當苦力的打行地痞那個師給帶上了。
地痞師還是個加強師,好歹是人數上萬了,可這戰鬥力估計還不如當初的六千,親自送到潛山,孫傳庭還顯得憂心忡忡的勸說着。
“大帥,實在不行把第二師給帶上吧,把這打行師留在安慶,屬下有信心看住他們。”
“伯雅先生放心,咱老宋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兒。”
扭頭看着這些打手地痞一個個懶洋洋沒個正型點兒浪蕩的被押出去,宋青書倒是滿滿的信心拍拍胸脯。
…………
五百個騎兵排頭,五百個騎兵來回的巡視着,就算這樣,從潛山出來,這個打行師依舊走一道逃一道,廬州距離這裡四百多裡,走了四天多,逃走了一千多人。
戰局也是跟着一道上變化,剛接到馬士英求救時候,高迎祥纔剛剛逼近廬州邊界,等宋青書到廬州城時候,上一次他沒打下來的六安城已經被高迎祥打下來了。
崇禎八年對農民軍來說,算得上最大發展的一年,這一年關中的大旱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不少後世文人的記錄中,從漢中入關的四十萬農民軍出關時候,兵力甚至達到了二百萬,陝將艾萬年,柳國振戰死,農民軍出晉地時候,總兵曹文詔冒敵深入,在湫頭鎮被高迎祥團團包圍,三千多官軍精銳全軍覆沒,雖然大形勢上還是官軍強,農民軍弱,可此時的農民軍勢頭已經不是單獨一個省可以阻擋得了的程度了。
不少陝三邊邊兵同樣因爲欠餉,無以餬口而加入農民軍,高迎祥部的實力估計不止提升了一籌,六安屬於淮河古都,那兒的城防上次佯攻乞活軍可曾見識過,僅僅三天就被高迎祥攻陷了,給乞活軍這次的行動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崇禎九年五月初五,乞活軍抵達廬州城城下。
廬州可能對現代人有些陌生,容易和後世四川產白酒的瀘州弄混,可是它另一個名字估計是人盡皆知,合肥,這兒從古廬子國發展而來,靠着巢湖附近,算得上河網密佈,行軍到城池附近,看着城牆邊上不遠,就緊挨着金斗河,城外更是河溝縱橫,不少地方都需要靠船來通行,宋青書禁不住暗暗點頭。
絕大部分乞活軍將領其實是反對支援馬士英的,不論從道義,還是目前的局勢,靜觀其變對乞活軍來說似乎都是最好的選擇,可宋青書依舊一意孤行的帶軍北上,因爲他知道,歷史上高迎祥這一戰是輸了。
尤其是高迎祥久攻廬州不下,惱羞成怒,長期屯軍于堅城下,給了盧象升調兵遣將的時間,等高迎祥察覺出來時候,已經陷入重圍了,慌張突圍中遭遇了盧象升關寧鐵騎的致命打擊,自羅田一帶入山,走幾省邊界狼狽的逃回漢中,去和李自成回合,結果在黑水峪遭遇孫傳庭埋伏,被俘。
陝兵絕大部分都被洪承疇帶出關了,孫傳庭手裡實際上只有五千人,如果不是高迎祥在淮河被削弱的太多,孫傳庭即便埋伏到他,也殺不了他。
雖然說是同出於義軍,實際上不援助馬士英的最大顧慮是實力懸殊,可已經知道了結果,宋青書幹嘛不大膽北上,要不平白把好不容易結下的鳳陽總督這個關係又給弄僵了。而且他插這一手對於農民軍也有好處,如果提早打跑高迎祥,不讓他被盧象升削弱太多,說不定天下最強的闖王今年就未必折了。
這兒農民軍輸的倒是不冤,高迎祥大軍主力多是騎兵,這兒卻是河網縱橫,不利於騎兵迂迴,也不利於大軍團縱橫,上午就看到廬州城了,可一直走到中午,宋青書的八千大軍這才渡過金斗河,到達廬州城城下。
可就在宋青書打量城外戰場時候,一個意外的大幺蛾子卻是迎面飛了來。
“這他孃的叫什麼事?我等長途跋涉,連城都不讓進?”
“他孃的,這連個城牆都沒有,拿什麼和高迎祥十多萬大軍拼?不打了,回家!”
前軍一陣陣的喧鬧聲,驚得宋青書趕忙丟下地形,加緊趕過來,大門口,剛好趕上劉體純怒氣衝衝的拿石頭砸着大門,一看宋青書過來,立馬跟告老師一樣氣憤的跑過來。
“大帥,這幫官狗子不讓咱們進城!”
看着緊閉的廬州城門,還有城頭上那些緊張兮兮的官兵,宋青書的眉頭禁不住也皺了起來。
在城外和高迎祥大軍死磕,讓官軍在後頭看熱鬧,可不在宋青書的計劃中,拽着馬繮繩,宋青書面色陰沉的跑到了城門前,昂這頭對着城頭上就大喊了起來。
“在下安慶宋青書,受廬鳳總督之命援助廬州城,請速速開門。”
喊了好一會,這纔來個文官,慌慌張張的在上頭探出頭來向下喊着。
“底下,底下的賊寇聽着,總督大人下令,各路援軍皆不得進城,鳳陽總兵尚且如此,你們,你們瞎叫乎什麼啊?”
“在城下紮營,打退了流賊,朝廷自有封賞,再亂攪和,放炮轟你們了!”
“他孃的,爺爺我怕你!來人,把大炮拖過來!”
底下的劉體純是氣的差不點沒炸了,直接命人亮傢伙了,冷不防宋青書卻是在他面前猛地向下一擺手,把兵士給招呼了回來,急得劉體純又是直跺腳。
“大帥!”
“本帥自有計較!”
陰沉着臉呵斥一句,宋青書旋即又是對着城頭昂起了頭。
“頂上的州官聽着,乞活軍可以在廬州城下防禦,可今晚之前,讓馬士英過來見我,今晚看不到他,明天乞活軍就拔營回安慶,走!”
最後一句是對劉體純吼的,吆喝一聲,已經抵達了廬州城們的乞活軍又是後隊變前隊,按照平日裡的操典訓練有素的退了回去。
高迎祥就在六安,距離這裡不過一百多裡,撤離城池兩裡多,乞活軍亦是迅速安下了營。
計劃沒有變化快,其實離城據守,比待在城裡靠着城牆還要好些,緊挨着金斗河河邊,河流就保護了大軍側翼,這兒還有個二十來米左右的小山包,帶來的打行師在驅趕中又是連罵帶踢的操起了鐵鍬。
這兒的土壤頗爲鬆軟,一條壕溝不到兩個小時就把一百來米的小山包給包圍上了一層,同時山頂被迅速削平,大別山產麻,底下挖壕溝的泥土裝在麻袋裡,一個菱形的胸牆堡壘在山頂上墊了出來。
金斗河上,喧囂的工兵跳進河裡,架設了三條浮橋,後衛師腦門上青筋暴起,吼叫着把大炮給推上了小山包。
有能力鑄造紅夷大炮,可乞活軍的大炮卻依舊是輕型號的,大約八百斤到一噸左右,這樣的炮雖然沒有紅夷大炮打的遠,可是在戰場上機動靈活卻不是紅夷大炮可以比擬的,在恰當的地方投入炮火,有時候足以左右戰爭的勝負。
一面幹着活,一面劉體純還抖擻着滿臉大鬍子抱怨着。
“大帥,您說咱們這千里迢迢來,拿熱臉貼人冷屁股幹嘛?還不如在安慶看他們打的熱鬧呢。”
“行了,老劉,堂堂朝廷三品大員,廬鳳總督過來跟你一塊挖壕溝,打火銃拼命,你還有啥不滿意的?”
“得了吧大帥,他們當官的一個個眼高於頂,他能來?”猛地把一袋麻袋摞到胸牆上,劉體純瞅着廬州城方向冷哼着嘀咕道,這話聽的宋青書臉色也是旋即一冷,眺望着西北,陰冷的說道。
“他要不來,咱乞活軍就立刻退兵,管他廬州去死!”
幫助別人也是有藝術的,如果太容易就幫忙,反倒容易被人輕視,以後再開口調你幫忙那感覺就跟理所當然,雖然宋青書想要結交馬士英,可不是過來當濫好人的,就算幫忙也得矯情點。
這也是對馬士英一個考驗,他要是不來,乞活軍在他心裡沒啥分量,也就不用再說什麼以後了。
不過打敗了長江水師,南京禁軍的乞活軍會沒有分量?
黃昏還不到,三十多騎騎兵簇擁着戴着鳳翅盔,也是一副盔甲的馬士英,屁顛屁顛就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