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搗亂,就不叫東林了!
這頭宋青書熱火朝天打撈着鄭和大鼎的時候,那頭張溥,黃宗羲等幾十個傢伙也是熱火朝天的上書彈劾,指責宋青書欲將國之重器還有銀兩據爲己有,經過南京六部的討論,三月十八,由南京禮部的趙侍郎親自帶着南京禁軍抄了位於江陰的打撈現場。
大量的南京水師船舶四面八方的圍了過來,船隻上到處都是扛槍佩刀的水師官兵,然而乞活軍戍衛在現場的官兵卻也同樣絲毫不讓,這些革左一師的傢伙可是除了宋青書還有賀錦誰都不認的,直接對着水師的大船舉起了火銃。
“放肆,對着朝廷大軍舉刀舉槍,你們要造反嗎?”
就在這緊張的時候,船頭冒出來個官兒來,對那些要命的火銃彷彿視而不見一般,那聲音,底氣十足的叫嚷着,那模樣就跟包拯怒斥龐太師似得,要不是他是來搶錢的,宋青書差點就信了。
“都幹什麼,放下放下,沒看趙侍郎來了嗎?”
從打撈現場溜達着出來,呵斥着麾下的兵丁放下火銃,不過宋青書也是毫不客氣的回頭衝着船上頭叫嚷着。
“趙大人,你這船上的是朝廷大軍,我這島上的,莫不是朝廷大軍?莫非朝廷給我宋某的招安是假的?這事兒,某回頭自會上書朝廷,參你個子醜寅卯出來!”
這話聽的那趙侍郎禁不住瞠目結舌了下,在他們這些士大夫眼裡,不管招不招安,宋青書這樣的,就是賊,不過想歸想,卻不能說出來,這要是把乞活軍逼反了,他的責任可就大了,噎的啞口無言了半天,這貨方纔含糊的蹦出一句隨你來。
兩面王見王,倒是打不起來了,長江水師搬來登錄的小船,乞活軍讓出地方,讓這些傢伙登陸,漸漸小島上南京禁軍人多了,乞活軍佩戴的又多是火銃,在同時代人眼裡近身就是燒火棍的傢伙,這趙侍郎膽氣跟着也是上了去,再一次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宋青書面前。
“奉南京禮部尚書之令,這兒乃大明開國之初三寶太監投擲入江中祭祀的禮器,不得爲私人所有,特此本官帶兵前來接收,宋總兵,請交出來!對了,宋總兵,本官看你怎麼有點眼熟?”
這聽的宋青書還真有點心虛的縮縮脖子,旋即纔打着哈哈搖頭說道:“不巧了,末將也是奉廬鳳總督之命打撈這些禮器與銀兩,充做軍餉,庶不從命!”
“放肆!這兒是江陰,就算是廬鳳總督,也得聽從南京兵部的調遣,宋總兵,你要抗命否?”
鬚髮皆張,這趙侍郎簡直叫中氣十足,大義凜然的戟指着宋青書鼻子喝問道,如果不是眼睛瞄着那頭已經打撈上來的大錠官銀雙目直放光,還真有那麼幾分名臣的風範。
趙侍郎這麼一說,宋青書似乎還真遲疑了,足足發愣了差不多幾分鐘,他臉上這才露出了無奈與肉疼的神色,似乎很勉強才答應道:“接收不是不可以,可既然趙侍郎是以禮部的名義接收的,必須以禮部的名義歷下官文字據,接受到了多少銀兩,宋某回去找廬鳳總督也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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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還以爲宋青書得多麼難纏的,這次帶了差不多一千多兵丁,趙侍郎甚至做好了動手的準備,誰知道宋青書就這麼面,拱手把吃到嘴裡的肉這麼輕易就吐了出來,意外之下,他是驚疑不定的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
真叫虎口奪食,靠着一船一船沙子這麼倒過來倒過去,從打撈到現在過了二十多天了,三寶太監當做誘餌的沉銀先後才撈上來幾十箱子,一箱子差不多一千兩,光趙侍郎接收的就有六萬兩之多,水底下沉着的還剩下不到多少。
這幫混球也不知道客氣,就連龍江船場的大沙船都給扣留了,害得宋青書回去還得另叫的船,眼看着乞活軍三百多官兵灰溜溜的逆流而上,這個東林書院出身的趙侍郎禁不住蔑視的站在水師的大福船船頭目送他而去。
這廝如此軟弱可欺,他在南直隸那些產業,早晚也是他們管家!這趙侍郎陰毒的想着。
接下來幾天,又輪到南京六部這些大人們左一船右一船鏟着沙子向上撈銀子了,打撈差不多又持續了十五天左右,一共撈上來多達十一萬兩銀子,還有些獨特的南海珍玩寶物,價值也有個三四萬兩銀子,不過說是說過國有,實際上不過一場利益瓜分,南京六部六個大佬每人分到了五千兩,剩下親自出頭的趙侍郎五千,其他的侍郎兩三千不等,作爲這次挑事兒的張溥,張採兄弟,還有侯方域等士子中頗有名望的也分到一千來兩的花紅,這麼多人中,也只有黃宗羲拒絕了這比銀子,算得上人人有份。
至於真落到國家的,也就剩下那口被宋青書炸掉蓋子的大鼎,孤零零的丟到了禮部一個倉庫裡。
宋青書也似乎變成了軟柿子,接下來這一兩個月,找加多寶商號麻煩的傢伙明顯多了起來。
然而,沒等這些東林君子笑夠,四月初,朝廷新派來的南京鎮守太監裴泰到了。
鎮守太監自洪熙元年甘肅鎮守開始,逐漸宦官掌握要害之地軍政大權就成了常例,其實這也是中央皇權被士大夫慢慢架空的一種反應,皇帝不得不依靠太監來重新收攏權利,所以實際權利上,南直隸最高掌管就是南京鎮守太監,就算掛着參贊機務的南京兵部尚書,權利也稍遜一籌,畢竟人家是皇帝身邊的。
按照慣例,新來的鎮守都要發佈聖旨,而南京六部與勳臣們也要主動拜見,這次也不例外,裴泰的車駕剛到南京禁宮,這些六部大員們就紛紛聚攏到了一起,共同拜見。
還是如同官場上那一套慣例,衆人叩頭迎接聖旨,接受一番批評與勉勵,不過真正要辦的事兒多半沒寫在聖旨裡,一翻禮儀做罷,當時擔任南京兵部尚書的王勇光王老大人很是恭敬的半作揖上了前問道。
“不知道聖上可還有訓示?”
這新來的鎮守裴泰倒是明顯比上一任鎮守崔斯精神了不少,年輕了些,顯得鋒芒畢露,那形象,除了頭髮是黑的外,真有點像龍門客棧裡頭武功高強的東廠提督曹少欽,他似乎也不太懂什麼官場含蓄,直接板着臉陰沉的說道。
“這次雜家來,還附有聖命,將江陰口三寶太監沉銀五十萬兩押解京師,以供軍用!”
這話剛說完,還在底下神遊的禮部趙侍郎噗嗤一聲直接噴了出來,足足傻了片刻,他方纔不可置信的驚叫道:“公公莫不是開玩笑,何來三寶太監沉銀五十萬兩之說?”
“哼,雜家問你,前些日子,禮部是否從兩淮總兵宋某手中接管了江陰口沉銀的打撈?”
崇禎皇帝一度因爲魏忠賢而召回了所有鎮守太監,然而僅僅半年不到,就又恢復了向各地派遣鎮守,原因很簡單,這些官僚真叫爛到根上了,說是爲民做主,實際上也不過把大把大把本來該歸攏朝廷的銀兩揣到自己口袋裡,如當年的東林魁首,漕運總督李三才曾經毫不客氣的處死鎮守中官陳增一些手下,然而這些本來會流入皇帝內帑,關鍵時刻拿出來救急的礦稅銀兩,最終卻進了當地大族的腰包,百姓實際上照樣還是受到嚴酷剝削。
這些口口生生爲民請命的清官直臣,不過也是在爲自己所在的地主士大夫階層爭取利益而已,所以從京師派遣出來的中官鎮守,對這些地方上大員,明顯有這一股子敵視感,聽着趙侍郎狡辯,裴泰明顯滿是火氣呵斥過來,聽的這趙侍郎再次心裡一哆嗦,卻是將宋青書罵了個狗血噴頭。
這小子還真夠狠的,自己得不到,居然捅到朝廷上去了!
不過趙侍郎對此倒也不甚驚慌,畢竟這事兒整個南京六部都有牽連,法不責衆是一方面,朝廷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沉銀,雖然事兒瞞不掉,可他依舊理直氣壯的反駁着。
“的確,上個月禮部是打撈了些三寶太監沉銀,此乃鄭和祭祀之銀,不應該落入粗鄙武夫之手,故而禮部接之,不過絕沒有五十萬兩之多,一共才三千兩,如果公公需要,隨時可以押解京師。”
還不捨的全吐出去,這趙侍郎還給自己留了兩千兩,誰知道這話一出,裴泰那張宦官白臉整個都變綠了。
“放屁!那兩淮總兵二月末尋到沉銀時,便邀兩淮巡按御史,廬鳳總督,兩懷都僉事等諸位大人共同鑑定,沉銀至少五十萬兩上下,諸位大人亦是上書,要將這批沉銀打撈出來,以供給國用,雜家到淮河之時,兩淮總兵的文書就到了,汝等禮部強收了那處沉銀,當時禮部開具的公文,從宋總兵手裡接收到的銀兩就有六萬兩之多,軍情如火,汝等竟然欺上瞞下如斯?莫非要造反不成?”
真是現世報,前些日子趙侍郎還用造反去壓宋青書,這一回頭就有太監用造反來壓他了,可聽着裴泰的怒吼,整個南京六部的大員們卻全都是臉色發黑。
他孃的,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他們全都掉宋青書這廝的套裡了,難怪,哪有人打撈到銀子不自己悄悄揣懷裡,而是上報朝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