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幣本身並不麻煩,以大興軍現在的技術和水平,雕刻模具和製造衝壓機都不難,難就難在回收現在流通的各種錢幣。
明末清初的錢幣混亂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北方有韃子清理過後還要好些,特別是南方各省,基本上沒有一種統一的錢幣,曾經被農民軍佔領過的地方流通李自成鑄的永昌通寶,張獻忠鑄的西王賞功、興朝通寶、大順通寶,還有弘光、隆武、紹武、永曆各個小朝廷鑄的各種銅錢。
沿海各省流通的貨幣更多,除了朝廷鑄的錢幣之外,還有西洋各國的金銀幣,也有以前各股勢力鑄的錢幣,例如魯王鑄的“大明通寶”,鄭成功在福建時鑄的“成功軍餉幣”、“謹性軍餉幣”、“漳州軍餉幣”。
這麼多錢幣在市場上流通,當然不可能粗暴地將它們全部作廢,如果真那樣做非出事情不可,因此只能慢慢地將它們回收。
但問題又出來了,這些錢幣都是用模具鑄造的,極易仿製,如果有人利用大興軍回收這些錢幣的空子造假幣出來謀利,還真沒有很好的辦法來應對。
李元利道:“先制定錢幣法吧!咱們絕不允許有人在國家的錢幣上玩花樣,私鑄錢幣者一律處斬,絕不姑息!”
任武擔心地道:“王爺!如果將這些錢幣全部回收的話,那一開始別說賺錢了,怕是還要貼進去不少。”
這些流通的錢幣除了銀元之外,其他的都不可能再利用得上,只能將它們全部銷燬,但在這麼做之前,大興軍得先製造出來相應的錢幣來取代它們,這一部分別說盈利,連本錢都要自己貼。
“要統一錢幣,再貼錢也得去做!”李元利道。
幸虧銀元可以重新熔融後再衝壓,要不然虧得更多。至於銅錢,實際上虧不了多少,大興軍有自己的銅礦、錫礦和鉛礦,衝壓銅錢並不需要拿出真金白銀來。
“……也只能這樣了!”任武知道這事情的重要性,接下來的日子又有得他忙了。
這時尤烈進來稟道:“王爺,封義有事要見您!”
“叫他在外面等會。”李元利話音剛落,任武便起身告辭:“王爺,這事情臣已經完全清楚了,這就去安排人制作模具和衝壓機,另外還要去和趙尚書商議草擬錢幣法的事情,就不耽誤王爺了!”
任武剛走出門,封義便走進來小聲對李元利說了幾句,卻原來是馬伕何慶琳的事情有了些眉目。
軍情司的人以馬伕、車伕的身份住進馬廄旁的馬伕房後,何慶琳似乎有了察覺,連續一個月沒有什麼動靜,但就在昨晚,他終於還是露出了馬腳。
據軍情司安排的密諜稟報,昨晚三更過後,何慶琳便悄悄出了房門,兩名密諜隨即跟在身後,但由於何慶琳異常警覺,兩人不敢跟得太近,在馬廄東側把人給跟丟了。
兩名密諜趁今早何慶琳外出的時候,又到馬廄東面去仔細探查,最後發現馬廄最東面的草料房裡有一處機關,似乎是一處通道入口,兩人不敢私自進入,於是便來向王爺請示,此事要如何定奪。
“王爺!這何慶琳多半是韃子的細作,將他留在府中實在是太過冒險,以臣之見,不如先將他抓起來嚴刑拷打,不怕他不肯說實話!”
確實也不排除這種可能,那郎廷佐雖然做到一省總督,卻始終只是個漢臣,韃子往他府中派一名眼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細想起來也有些蹊蹺!這段時日來李元利並沒有令人限制何慶琳的行動自由,可他既沒有做出打探大興軍和李元利的舉動,也沒有趁此機會逃離南京。
如果這馬伕真是韃子的細作的話,李元利倒要佩服他的隱忍和膽量了。
“尤烈!你帶幾個人去將何慶琳叫來見我!”無論他是哪路神仙,李元利都不想再和他繼續捉迷藏,將他叫來開門見山地問個清楚,這纔是最好的辦法。
見尤烈摩拳擦掌地要出去叫人,李元利又連忙叮囑他道:“你跟他說明我有話問他,如果他沒有反抗,就不要動手!”
“我知道了!”尤烈嘿嘿一笑,“我一個人還真沒什麼把握能夠降服得了他,他如果肯乖乖聽話來見王爺,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情況不明,他如何會輕易動手暴露身份?你只管去說我有話問他,包管他老老實實地跟你過來。”
果然不出李元利所料,只過了盞茶功夫,尤烈便將人帶了過來。
門外親兵先對他搜身,這倒不是針對他一個人,所有不明來歷的人見李元利之前都要確保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刺殺這種事情當然是要儘量避免。
“小人拜見王爺!不知王爺傳小人來有何事相詢?”身着粗布對襟褂子的何慶琳進來在一丈開外便躬身行禮,但卻沒有跪拜。
李元利也不計較這些,卻突然開口問道:“何慶琳!你師從何人?”
這馬伕原本以爲李元利要囉嗦幾句纔會進入正題,沒想到一來便問了這麼一句,不過他反應也不慢,立即便低着頭回道:“小人這養馬的手藝是祖傳下來的。”
“別裝糊塗!本王問的是,你這一身武藝從何而來?”李元利坐直了身子,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這幾年來李元利身居高位,習慣了發號施令,經常在他身邊的人可能還不覺得,但在此刻何慶琳心中,卻是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威勢和壓力。
饒是他身爲習武之人,先前表現得也是不卑不亢,此時心下也不免有些惴惴。
不過身懷武藝也不是什麼罪行,他留在這王府之中,確實是有自己的目的,但他也沒有做過任何對李元利或大興軍不利的事情,想到此處,何慶琳挺直了身子,抱拳向李元利道:“回稟王爺!家師乃是出家之人,名諱上宗下衡!”
“出家之人?是拜三清還是信達摩?”
“吾師身爲太上混元全真龍門派宗字輩高道,自然是皈依三寶、供奉三清!”
“如此說來,你也是全真弟子?”
先前這何慶琳還顯得有幾分自傲,此時聽李元利如此一問,臉上頓時就露出幾分尷尬之色。
“這個……家師還沒有收我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