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等人剛走出大門,耿繼茂便對尚可喜道:“王爺,小李賊如今圍的是清遠,你花這麼大價錢請這些紅夷來守廣州,太不合算了,應當讓他們去清遠纔是。”
“小李賊到清遠已經幾天,卻始終圍而不攻,這分明就是調虎離山之計!要是讓這些紅夷去清遠,本王擔保他們在半路就會沒了性命!”
“那清遠咱們就不管了?”
“清遠能守多久算多久,關鍵是一定要守住廣州,只要濟度的大軍一到,小李賊還不是望風而逃?清遠、廣州之圍自解。”尚可喜呵呵笑道。
湖南毗鄰廣州,大興軍佔了湖廣之後,尚可喜便向湖南派出了許多細作,他當然知道大興軍的戰力,長沙城被攻破的詳細情形他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大興軍的火炮和用於破城的炸藥,威力絕對不是一般的大,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破了長沙。說起來這廣州雖然比長沙大,但城牆還真說不上誰更堅固,要是大興軍在廣州用上這種炸藥,城破不破還真說不好!
不過他這些心思可不會跟耿繼茂講,雖然二人現在都是封藩廣東,自然是要同舟共濟,但若是到了緊要關頭,他哪會管這小賊死活。
他現在都已經密令紅旗水師總兵樑標相做好了準備,實在是事不可爲的時候就先撤到福建,至於耿繼茂,就讓他先頂在後面好了。
“小李賊連下荊州、武昌、長沙、漢中等堅城,廣州也不一定是固若金湯啊!”年過三十的耿繼茂也不是那麼好糊弄,見尚可喜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心裡反而起了疑問。
李定國率一幫烏合之衆圍肇慶、圍新會,這老賊尚且急得跳腳,如今這小李賊很顯然比李定國更難纏,他反而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要說心裡沒鬼才是怪事。
“這老賊老謀深算,可別中了他的算計!”耿繼茂心下暗道。
尚耿二人看起來一團和氣,實際上關係遠沒有表面上那麼融洽,要說起原由,就得先說到他老子耿二耿仲明。
耿仲明早年間就投了後金擔任千總,後率遼民投奔皮島總兵毛文龍,深得毛文龍重用,被倚爲心腹,收爲養孫,累功至參將。
而尚可喜父子當年也在皮島總兵毛文龍麾下聽命,尚可喜同耿仲明一樣都是毛文龍的養孫,其父尚學禮被後金兵打死後,毛文龍便將尚學禮所部交由尚可喜統領。
按理說他們二人都是毛文龍的養孫,是幹兄弟,應該關係不錯纔是,但毛文龍可不止他們兩個養孫,在前面還有一個孔有德。
孔有德和耿仲明都是遼東人,早年努爾哈赤攻取遼東時,這二人就裹挾在難民中逃到皮島,被毛文龍看中收爲養孫,頗爲重用,這兩人因經歷相同,又因逃難時一起上了皮島,關係很是密切。
後來毛文龍又收了尚可喜爲養孫,這讓孔、耿二人大爲不滿,沒有什麼其他原因,爭寵罷了。
毛文龍被袁崇煥斬首之後,袁崇煥將皮島兵馬分爲兩協,由副總兵陳繼盛和劉興祚分領。孔耿二人不服陳繼盛管轄,便率部投奔了登萊巡撫孫元化,分別任左營參將和中軍參將,而尚可喜則仍然留在皮島。
後來東江總兵黃龍鎮守皮島,他有一個部將李梅是耿仲明的黨羽,因私通海寇被黃龍打入大牢。耿仲明的弟弟都司耿仲裕當時也在黃龍麾下,李梅事發之後,他便率部以索要軍餉爲名,包圍了黃龍的衙門,把黃龍押到演武場,將其腿打斷並且割去耳鼻,並且準備要殺掉他,因諸將勸阻才放棄。
當時分屯海上的尚可喜聞訊後趕回皮島鎮壓兵變,殺了耿仲裕、王應元等帶頭者,扶黃龍復出視事,黃龍上疏請加罪於耿仲明,孫元化則彈劾黃龍貪污軍餉導致發生兵變。
崇禎帝派人查覈耿仲明主使之事,時任三邊總督的楊嗣昌上疏說此事實爲撫(孫元化)、鎮(黃龍)之間的利益衝突,此事最後不了了之。
但尚可喜和耿仲明卻由此就結下了仇,再加上後來孔耿二人投金時,黃龍率部阻擊,孔耿部損失慘重,尚可喜此戰出力甚多,正所謂是仇上加仇。
現在雖然耿仲明已經死了,他的兒子耿繼茂不但繼承了他的王爵,也將這份仇恨繼承了下來,只是深藏在心中不曾發作而已。
耿繼茂心中有本帳,尚可喜也不含糊,他端起茶杯說道:“若賢侄擔憂清遠有失,儘可率部馳援,只需堅守得十天半月,濟度援軍就應該到了。”
“廣州纔是根本之地,若再分兵,城中兵力更顯空虛,小侄還是留在廣州據守以待援兵爲好!”大興軍十萬大軍已經到清遠幾日,說不定就在哪兒給安了個口袋,這個時候率兵前往清遠,傻子也不會這麼幹。
尚可喜也沒打算騙他去送死,況且耿仲明也沒那麼好騙,當初李定國攻打肇慶、新會,他也是打死都不率兵去援,尚可喜五十歲的人了,還得親自率兵馳援。
“王爺,廣州城中的兵力可真是不夠,要是小李賊盡數來攻,咱們兩萬多士卒,再加上民夫壯丁也沒有多少,要守四十里長的城牆,實在是有點困難,不知王爺有沒有什麼應對之策?”
“民夫壯丁死完了可以再徵,實在人手不夠就將城中老弱婦孺全都趕到城牆上去,要是小李賊同李定國一般是個假仁假義之人,不忍傷害百姓就此撤兵也說不定。”尚可喜呵呵笑道。
當初聽得吳進忠說起新會之戰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可思議,但也幸好李定國有這份仁義之心,才能保得新會不失,他現在真希望李來亨也是這樣的人。
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那小李賊攻破城池,原來還只斬殺將領,現在就連普通降卒都不留,聽說漢中一戰,數萬士卒逃得性命的僅寥寥數十人,這分明是起了斬盡殺絕之心,他哪會在乎百姓的死活?
兩人又說了幾句廢話,耿繼茂便告辭而去。守城本來也不需要商議什麼計謀,反正都是老一套,拼的就是人命和物資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