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這事可不小!”楊洵正要扯兩句,見李元利一瞪眼,連忙又道:“元帥,咱們進保寧後,在城中抓到了東虜任命的四川巡按御史郝浴,這個不是軍中將領,而且聽說官聲很好,要不要一起砍頭?”
“城中還有清廷的巡撫衙門、巡按衙門、按察使司衙門、學政衙門等各處官史近兩百名,這些要如何處置?”
“還有,劉文秀兵圍保寧的時候,東虜正在保寧設立貢院,舉行鄉試。咱們不但抓住了郝浴,還抓住了東虜派來的主考徐北舉,副主考吳南岱,據他們說是負責閱卷、錄取的,另外還有參加鄉試的數百名川北各地考生,這些人要如何處置,還請元帥示下!”
二師一旅負責看押清兵俘虜,現在別人全都一身輕鬆,只有楊洵還一背的包袱,因此纔來找李元利解決。
李元利到現在爲止,都是住在保寧城東北校場的大營之中,還沒有進過保寧城一步,沒想到在城內還另有收穫!要知道大興軍現在最缺的不是軍中將領和士卒,而是主持民事的政務人員。
他本來就打算到重慶後就要開科取士,沒想到清廷竟然已經幫他把這些考生都召集了起來,而且還奉送一大幫官史,你說這得省多少事?而且這些人落到他手上,那是願意也得做事,不願意還得做事,沒得選擇,因爲他們現在是俘虜,沒有砍了腦袋已經算是便宜他們了。
“玄初,這兒只有你是四川人,你說說這個郝浴到底如何?”
“元帥,這個郝浴是去年才巡按四川的。他爲官清正廉明,大力懲辦貪官污吏,使吳三桂部下將官惡行大大收斂。而且他還幫老百姓解決了耕牛和種子,使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在老百姓中的名聲特別好。依學生愚見,此人不可誅殺,只可收降!”
衆將全都坐在那兒等李元利發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清廷各衙門的官史,必須要先清理一番,讓他們互相檢舉,再派特勤司的人到保寧周邊去找老百姓打聽清楚,只要是爲惡的、貪腐的,全部拉去砍頭!”
這些人中肯定是有些罪不至死的,但亂世用重典,李元利沒有時間去一一分辨該殺還是該關押,況且這些還是投了東虜的漢人,殺了也不爲過。
“清理過後沒有惡行的官史,和那些考生一起,送到新兵營中去軍訓。主要是加強思想學習和紀律性,把體能訓練強度降低點,要不然這些讀書人肯定吃不消,到時要是累死兩個,咱們可就得不償失。這件事情交給李蓋去處理,等會就去和楊洵交接,以後定期向我彙報。”
“至於那個郝浴,咱們這就去會一會他!”李元利對衆將道:“諸位都回營歇息,準備明日開拔,記住約束好麾下士卒,不可出去騷擾百姓。”
“謹遵元帥令!”衆將魚貫而出,李元利也和楊洵、李蓋一道,準備進保寧城去看看這位官聲極好的巡按御史大人。
保寧作爲清廷在四川的大本營,其實還是偏小,但在吳三桂沒有入川之前,他們也沒有能力再向南面推進,實際控制的區域最多隻到川中順慶一線,川南則爲南明軍以及地方武裝佔據。
入南門向東的小街,就是前明管理刑名監察的四川“按察分司”所在地,清廷“分巡川北道”衙門也設於此處,是四川清廷控制區官史們口稱的執法街。郝浴就是被囚禁在“分巡川北道”衙門後面的牢房中。
李元利在正堂坐定,親兵分列左右,不一會就把郝浴提來,一見此人,李元利就不由得大生好感。
這郝浴雖然留了鬍鬚,但從他的面容仍然能夠看得出來應該不到三十歲,關鍵是他站在那兒,一眼看上去就堂堂正正,絕非蠅營狗苟之輩,這纔是讓李元利心生好感的原因。
俗話說“相由心生”,這話確實不假。不過郝浴如此年輕,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麼年輕就能夠出任一省巡按,看來清廷也是缺人啊。
李元利改變了先前的想法,他屏退了左右,然後纔對郝浴笑着說道:“郝先生,請坐吧!咱們隨便說說話!”
哪知郝浴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只是冷着臉道:“我與你這賊寇之流,有什麼好說的?”
這還真是熱臉貼冷屁股,但李元利卻不介意,他仍然笑着問道:“郝先生,不知你爲何稱我等爲賊寇之流?”
“不事生產、四處流竄、擄掠百姓、劫掠鄉里,這不是賊寇又是什麼?”郝浴厲聲斥道。
“那你可是搞錯了!我大興軍於夔東五縣屯田自給,百姓安居樂業,年收米糧上百萬石,麾下精兵十多萬,郝先生口中所說賊寇與我有何相干?”
“狡辯!”
李元利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他沉下臉來,一字一句地說道:“別說我等並非賊寇,就算那真正的賊寇,也比你這賣身投靠東虜異族,反過來欺凌漢人同胞的人好上數倍!吳三桂、洪承疇以及你們這些背叛國家投靠清廷的人,堪稱國賊!”
哪知郝浴一聽卻勃然大怒:“國賊?前明朝廷昏庸無道,大清入主中原,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等爲朝廷做事,安撫百姓,只爲天下蒼生,何錯之有?異族?難道我華夏之地只有漢族?滿人難道不是華夏諸族中的一員?”
“李世民也有胡人血脈,爲何能啓大唐三百年基業?忽必烈本是蒙族,一樣能於中原立國!如今換了滿人,怎麼就不行了?”
這回李元利卻是大吃一驚,他根本沒想到這郝浴竟然會是這種想法,不過異族入主中原確實也不是從滿清纔開始的,這倒是無法辯駁。
他決定暫時先回避這個話題:“那好!我暫且不說滿人入關佔我中原該還是不該,我再問你幾句,你如果認爲那也是應當,那我就無話可說!”
“對咱們老百姓來說,只要日子過得安穩,誰坐江山並不重要。但東虜兇殘狠毒、暴虐成性,你卻反而助紂爲虐,難道不覺得心中有愧?”
“朝廷又怎麼兇殘狠毒,暴虐成性了?不剿滅你們這些流宼,天下何以得太平?百姓何以得安生?”郝浴站在那兒,冷冷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