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難量,點數難定,實在收不到稅。”胡根生長嘆:“若是能量出田地,逼他們交稅,丁大人和我們的壓力,就能大大減輕。”
“田在那裡?咱們去幹,去量。”人羣中有人大叫。
接着很多人起鬨,去量田,逼他們交稅。
“這,這,大夥不要急,這種事,得從長計議,咱們也不是行家啊。”胡根生趕緊勸阻。
9月初,登州囤兵們到處聚集,要爲登州府內所有的田地清量點數。
這時稻田無事,等着收割,他們也無心訓練,都想幹這事,於是有胡根生等幾個堡長帶頭,很快從登州招來一批會量地的人,教囤兵們清量土地。
9月中旬,囤兵們成羣結隊,遍及登州各地,在有心人的指點下,清量土地,甚至上門要稅。
地主和晉紳官員們,苦不堪言,又無法奈何,必竟當年張居正也這麼幹過,律法上是沒有錯的。
有地主聚集護院家丁想出手,不料堡兵們更厲害,以削尖的竹槍,大殺四方,幾次下來,差點引發新的暴亂,地主豪強們人人自危,生怕再起兵亂,告急的信件,螞蟻似的往登萊巡撫衙門和登州知府衙門去。
9月20日,萊陽縣城。
萊陽縣在孔有德兵亂時,是登州境內少許沒被亂兵攻破的縣城之一,當時的縣令是樑衡,因爲叛軍反叛了半年後纔去攻打,他做了充足的準備,所以防守的很好,到叛亂平定,也沒被攻破。
但戰後,樑衡不但沒升官,反被控貪污兩萬兩銀,先關入大牢,又充軍流放。
據說他和登州僉事宋之儶有點不合,相互揭發對方有罪,但因宋之儶家裡田多錢多,最後樑衡被下牢充軍。
此時的萊陽縣令,正是宋之儶。
當天下午在縣衙,宋之儶召集了很多人來議事。
在坐的都是萊陽縣的有錢大戶,僅田地達上萬畝者,有鄉紳宋澄平,豪強陸文鳳,宋之儶自己,田地達千畝以上者,有近二十多人。
而這些人,基本都是不交稅,或僅交一點點稅的。
比如鄉紳徐有繼,家族三代中過舉人,他以讀書人優免爲藉口,家中良田兩千畝,每年僅交二兩銀,簡直無法想像。
“宋縣令啊,,最近好多流民到處量田,還上門要稅,這是鬧那出呀。”萬畝大戶宋澄平見到宋之儶就訴苦:“這還是大明天下嗎?怎麼沒人管管啊。”
“這那是流民,比營兵還精銳,我聽說黃縣豪強周氏,有一百多護院家丁都被他們打敗了。”
“聽說都是登州參將楊鎮部下訓練出來的,楊鎮這是想幹嘛?”
“啥時輪到流民們量田?到底誰給他們的膽子?”
屋內吵成一片,各大戶紛紛告狀,訴苦。
宋之儶眉頭緊皺,聽了好一會,也不見停,趕緊伸手;“別吵,都別吵。”
衆人這才慢慢停下,眼巴巴看着他。
宋之儶表情猙獰,惡狠狠的道:“本官大抵知道事情起因。”
“朝廷又加派遼餉,登萊巡撫劉元無能,收不齊稅,所以這纔想辦法,打我們良田的主意。”
“故意挑動囤兵上門尋事。”
“這些囤兵,都是登萊總兵徐敷奏麾下,肯定是總兵巡撫暗中聯合,想弄我們的銀子。”
四周譁然,衆人紛紛大叫,要舉報到朝廷,揭發他們巡撫總兵的惡行。
“徐敷奏想幹嘛?我看登州府內到處都是囤堡,守着各條大路,還私自練兵。莫不是又想學孔有德。”
“可是我聽說,那些囤兵都算各千戶所的。”也有人道:“怕不是徐敷奏的兵,而是軍戶。”
也有人消息比較靈通,豪強陸文鳳沉聲道:“諸位消息可準?我卻聽說這些囤兵,都是東江總兵丁毅麾下。”
“東江總兵能管到登州?陸老爺你多慮了。”
“我聽其他千戶所千戶說的。”陸文觀臉色通紅:“姓丁的囂張跋扈,以賑災安置流民的名義,囤田練兵,朝廷也拿他沒辦法,普通軍將,誰會修這麼多堡。”
現場又爭論起來。
“別吵。”宋之儶猛的重重一拍桌子,終於讓衆人安靜下來。
“不管這是誰在後面主使,咱們肯定不能就範。”
“朝廷都沒資格來量田, 他們幾個囤民算個屁。”
有人問:“大人有何高見?”
宋之儶冷笑道:“諸位都把護院家丁拉出來,我這邊出五十個人,組支兵馬,由縣府衙役帶隊,誰再敢過來,以匪論罪,抓起來砍了。”
有人色變:“會不會又引一場孔有德兵亂?亂民圍城”
“引的大亂纔好,朝廷纔會重視,必派兵來圍剿,到時咱們一起彈劾舉報,劉元也好,徐敷奏也好,丁毅也好,統統彈劾了。總不會錯過。”
“當年孔有德這數萬大軍都沒攻破咱們萊陽,區區幾百囤民算什麼。”
衆人紛紛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