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段祺正燒好開水,下好麪條,她已經酣睡過去。段祺正端着鐵鍋子十分爲難,叫醒她,還是不叫醒她?他知道她一定是餓壞了,不吃點東西,明天會更沒有精神。叫醒她,有點於心不忍。揣摩之下還是決定叫醒她,怎奈,不管你怎麼叫,推她,她都不醒,彷彿跟“死”了一般,只好作罷。
她不吃,只好自己吃,段祺正邊吃邊後悔,早知道這樣,讓她先吃個麪包或者蛋糕。心想煮點麪條,讓她開胃,熱熱身子,結果反而什麼都沒吃,睡去了。吃好麪條,稍稍振奮了一些精神,但稍過片刻,立刻受到了疲勞的襲擊,他實在是太累,太疲憊了。
“小窩”,只能容下一個人睡,如果兩個人同睡,不是不肯能,但兩個人要擠在一起,而且要擠得很緊。
段祺正當然不會爬進去睡,他只好攥來柴草,放在小窩的洞口,準備睡在洞口,這樣還可以保護她。當他想到剛纔的野獸出現,他的睡意瞬間立消。心裡暗道,萬一自己睡死了,如果剛纔的那隻野獸沒有離去,豈不是兩人都要給野獸當點心吃。雖有篝火點着,時間一長,不貼柴草,篝火自動就會湮滅。他很有經驗,風雨剛停,密林中甚是潮溼悶熱,雖在夜裡,一些野獸也會出來透氣或尋找東西吃,尤其是蛇,最會出來活躍。想到蛇,他心裡還有餘悸。不行,自己絕對不能睡,如果睡下去,馬上就會睡着。想到這裡,他自己鼓勵自己,絕對不能睡,一定要挺住。他添了點柴草,從包裡拿出一條香菸,這條香菸是賣給大爺爺抽的,如今被逼無奈,他只好先扯開來拿一包抽。就這樣,他坐在洞口強打精神,爲了不讓自己睡過去,他連綴地一根接一根抽着煙。
苗裔霞睡過去後,沒過多久,就做起了惡夢。一會兒拳打腳踢,一會兒又哭又叫,本來就不是很牢固的小窩,被她一陣拳打腳踢,馬上有一角塌方。鬧過後,她還是睡的像是豬一般,甚至於東西落到她身上都沒知覺,可苦了段祺正。
東方已將佛曉,段祺正再強打着精神也支持不住了,幾乎是快崩潰了。人稍有一點靜謐,尤其是精神極其不佳的時候,身上所有的毛病都會呈現出來。全身火辣辣的裂痛,兩腿痠麻,腰痠背痛,特別是兩隻手,這時,他才發覺已經紅腫的饅頭一般,捏也捏不緊了。
瞌睡像瘟神一樣襲擊,爲了安全起見,他強大起十二分精神,加添了一些柴草,無力地向四周掃視一週,“在確保安全情況下,”終於堅持不住了。
等他剛瞌睡過去只不過十幾分鍾,特然,苗裔霞手腳並用,亂揮、亂踢,大叫;“蛇,快逃,”拼命的搗晃。隨即又大呼小叫地說,“疼,疼死了,”兩腳亂搗。接着一腳踹來,段祺正頓時鼻子紅腫,人仰朝天。
段祺正坐在洞口打瞌睡,因爲他實在太累、太疲勞、太困,又剛剛瞌睡過去,雖然聽到苗裔霞的叫喊聲,一時還是緩不過神來。被苗裔霞一腳踹的人仰朝天,幸好被踹的不是很嚴重,他再也沒有睡意了。
天亮了,段祺正顯然是非常的睏倦,但他沒有了睡意。趁着苗裔霞熟睡,他來到壑溝邊洗了個澡,這樣要清醒了許多。可是,苗裔霞一直睡到日高三杆還沒有完全醒來,只是朦朧中含糊其辭不斷地說着夢話。段祺正預感到有點不對勁,觸手摸她的額頭,臉頰倏然變色,果然感冒了,滾燙!這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天哪!這……這叫我怎麼辦那……
細度深思一下,是啊,苗裔霞怎麼會不感冒呢?從昨天爬山開始至今天,她的身子一直都沒幹過,因爲到目前爲止她的衣服還是溼隰的。爬山的時候,出了很多的汗,汗流浹背,身上基本上已被汗溼透。後來下起了狂風暴雨,她整個人全部溼透了。她隨帶的兩套換身衣服,同樣沒有一點幹處,沒有被狂風雨捲走已是萬幸了。昨天晚上,她草草地擦了一下身,換上去的也是隰衣服。出汗的時候是熱,後來被雨淋的是冷,而且是溼衣貼身,一直到今天。
再度爬山的時候,雖然天氣已經轉涼,可是高山陡峭,滑不留足,加上黑夜爬山難上十倍。這時候她流出的汗和雨水交在一起,自己也混不吝情,到底出了多少汗。總之到得後來她出的是冷汗、虛汗,這是原因之一。剛開始時,她和段祺正賭氣,加上她自己的嬌氣,認爲自己吃得消,山下小憩叫她吃點東西,不吃,後來爬山前,叫她吃點東西,這個時候她不是不餓,是確實吃不下了。人捱餓,會更加乏力,這是原因之二。如此惡劣洶猛的暴風雨、而且時間還那麼長,在荒山野嶺,已經讓她夠觳觫了。巨蟒的出現,嚇得她魂不附體,昏死過去。到了大爺爺的茅屋,她特然看到野獸像兩道電光石的眼睛,人在低落和脆弱的時候,驚嚇會很大,往壞處想,這是原因之三。有這三種原因,足夠了。
哪怕她的身體素質再怎麼好,平時喜歡運動,還學過武功。但她從小沒有吃過如此的苦,遭過如此的罪,受過如此的難,受過這麼大的驚嚇。畢竟她是個女孩子,是個從小有爺爺父母寵大的女孩子。
段祺正看到她七分像鬼三分像人,滿身還髒兮兮的,連頭髮上都有黃泥和竹葉片之類的東西,心裡陣陣絞痛。她現在哪裡還像個高官子弟的女兒,說句難聽的話,倒像個乞丐,或者說比乞丐都不如。他看着她不禁潸然淚下,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早知道這樣昨天就不該來。更讓他措手不及的是現在怎麼辦,沒地方看醫生,沒有藥,唯一有希望的是去找大爺爺,他老人家有草藥,可是怎麼去找。不用看,他料定,山頂的竹園林傾斜倒得比下面肯定還要厲害得多,因爲上面風大。進出山路肯定全部封殺,要想披荊斬棘的開闢出路談何容易,因爲自己的精力已經大不如昨天了。再者,苗裔霞怎麼辦?拋下她去開路,自己能放心嗎?左思右想,他的靈感也失靈了。
應該先要讓她吃下點東西,她吃不下,自己喂也要把她喂下去。想到這裡,他馬上去燒了點開水,搞了些米湯,吹涼後開始喂她。
苗裔霞此時哪裡還吃得下這米湯,就算現在是山珍海味她也不想吃。段祺正只好耐心地,哄着、勸着、解釋着、甚至是騙着,一口一口地喂她。可惜,一碗好不容易剛喂下去的米湯,沒過多久,忽然她“嘔”的一聲,立時全嘔吐出來。緊接着還吐出大量的青痰綠水,然而搜腸刮肚的傾吐,還開始咳嗽,咳嗽一陣,吐一陣,他讓她伏在自己的大腿上,只一會兒,地上便吐了一大堆。她喘着粗氣,半天才緩過神來,胃中的污物似乎已吐盡,臉色蒼白。呼哧呼哧地,兩眼涌滿淚花。
段祺正的心都快要碎了,他讓她在自己的大腿上一直伏着,不斷地在她後背按摩,直等到她稍有點好轉,才讓她到“小窩”裡面睡好。
因爲苗裔霞的身子還很髒,從頭上到腳下,到處都有泥巴及其它物。段祺正實在有點不忍心,總不能爲了避嫌,不好意思,讓她這樣髒着身子睡。在情況特殊之下,他從來不計較小節,片刻猶豫後,便去端來一盤水,加了點熱水,替她擦洗。擦洗時才發覺,原來她身上有那麼多被竹腦等東西劃開的血痕,臉上也有幾道,兩隻手臂最多,大腿上、腳上也不少。
白天還炎日高照,到了晚上,天空中又烏雲密佈,山林裡烏煙瘴氣,很難看清兩丈內的狀況,這樣的天氣非常可怕。
段祺正沮傷着臉,杌隉的心,內心如焚,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束手無策。他想,大爺爺肯定是躲到山洞裡去了,還好,只要他老人家還活着,我們就不會絕望。他也想過,到山下去搬救兵,把譚震肇,劉斌等人叫來。可是,山麓下積起了那麼高的水,沒有一個星期根本褪不乾淨,就算現在來了救兵,也無法過來。
苗裔霞確實也算得上是一個堅強意志的女人,她發着燒,病成這樣,神思恍惚。但她畢竟是個睿智的人,心裡很清楚眼前的險情,如果自己不強行振作起來,段祺正不會放心離去找大爺爺,昨天山麓下積起的水她也看到的,現在就算有遠水也救不了近火,眼前能救他們的,也就是先要救她,只有靠大爺爺了。所以她必須要讓自己振作起來,纔好讓段祺正放心的離去找大爺爺,否則就只能這樣等死。
事到如今,她吃了那麼多苦,病成這樣,並沒有後悔。既然來都來了,是自己強行要來,老天爺做事,凡人哪裡料得到,反正有他作伴,也有樂在其中。只是家裡的爺爺父母哥哥他們會擔心死的,手機帶了等於沒帶,唉!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