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城心中便連聲冷笑,大筆一揮,便質問洪承疇如今四川平定,張羅大軍化爲灰飛,闖軍被包圍在山區插翅難飛,洪督師此時大量收編闖軍,意欲何爲,難不成是要謀反作亂麼,不謀反要養着那麼多兵馬做甚,糜費糧草麼。
大筆一揮,吹乾墨跡便輕騎送出,直往五省兵馬督師行轅。
這一手還是和東林黨學的,義正言辭,一頂謀逆的大帽子先扣上去,管叫洪督師有苦說不出。這一招是百試不爽,萬曆,天啓兩朝清流以之攻訐邊軍大將,大義凜然,如今被馬城用在洪承疇身上,現學現賣。
馬城如今拳頭大,自不會與洪督師講什麼道理,自是要將其拿捏一番。
回了信,心中便又是一聲冷笑,急命白煥章,曹文詔兩人自成都出兵,進山,搶着洪督師招安之前將闖軍大部就地殲滅。再拿起壓在最下面的一份軍報,便是不戰而逃的李自成部,兩萬精兵竟往緬北逃竄,很快,便會與緬北駐守的護礦軍接戰。
一紙飛書發往緬北,命秦邦義兄弟不必浪戰,守好一個個山口,險關,通往緬甸的交通要道便可。對秦氏將領千叮萬囑,務必將李部兩萬精兵趕去西邊,張部走投無路便會翻山越嶺進入藏區,便可啓動驅虎吞狼之策。以緬北七萬大軍的實力,李自成兩萬兵馬想突破攔截,進入緬甸是極小概率的事件。
別無選擇,李自成便只能率軍向西,翻山越嶺進入土著佔據的藏區。
如此可不費一兵一彈,大軍尾隨李部入藏,那這土著,蒙古人盤踞的大片領土收入囊中,將大明版圖大大的開拓一筆。
清晨,成都府
遼軍行刑的效率極高,一日夜間,犯了七殺大罪的積年老寇,有名有姓的便殺了兩萬兩千人,堆滿了兩個萬人坑,以石灰,泥土掩埋,還立了兩塊碑文,一塊上書七殺大罪種種嚴苛軍法,一塊是倪元璐親自操刀撰寫的檄文,倪進士親自操刀,自是將一篇檄文寫的聲淚俱下,被後世引爲經典。
七殺大罪,對後世影響極大,草民漸漸不再是可以任意屠殺的賤民。
以軍法,七殺大罪懲治戰犯,漸成趨勢,但凡謀反作亂的欲劫掠凌辱百姓,便該縮一縮脖子琢磨着官兵秋後算帳,能不能保住項上首級。七殺之罪,便是中原王朝自野蠻走向文明,賤民成爲民衆的起點,後世歷史上自是大書特書一番的。
城外,俘虜營。
李定國手按戰刀立在營門外,竟發現他無事可做,一干精幹部下入營挑兵,四萬闖軍,兩萬張部降兵中,身家清白的貧苦子弟挑出來一萬兩千多,便組成了忠貞營的基本作戰力量,至正午時,大批張部降兵排着長隊,在遼軍看押下自長江沿線行來,李定國終於可以派上些用場了。
張部十餘萬大軍倒是極佳的兵員,多是新近被張部擄掠,強徵的川中子弟,身家倒是極清白的,多數沒有惡行。然而,張部大小軍頭,將領卻被砍殺一空,多數做了無頭惡鬼,都拖去填了萬人坑。李定國收拾心情便開始挑選兵員,以一千遼軍老卒爲骨幹,在成都府操練他的忠貞營兵馬。
神秘的開原軍制,便在李定國面前,緩緩揭開了神秘的面紗。
李定國的精神很快被神秘,成體系的開原軍制吸引住了,確切的說是臺灣軍制,近代步兵流水化生產線。馬城沒有許多耐心時間給他,忠貞營五萬兵馬回爐重鑄,時間便只有三個月,三個月便是臺灣軍制最短時間的新兵訓練期,考慮到降兵多數是有一定軍事基礎的,三個月時間倒也勉強夠用。
三個月後,馬城便要這支大軍尾隨李自成,入藏作戰。
李定國,漸漸洞悉了遼王殿下的戰略部署,心中驚歎這位當世軍神的奇思妙想,便徹底被折服了。有明一朝,明軍從未正式控制住西藏,西藏被土著,蒙古人佔據着,李定國漸漸進入角色,亢奮起來,這可是開疆裂土的潑天戰功呀。
十餘日後,成都府。
崇貞八年,除夕。
四川克服,十餘日間山中流寇被清剿,投降的極多,大量逃亡的四川百姓歸家,排着隊在城門處領到了口糧,少量米麪,甚至還有一塊醃肉,幾條魚乾。操練了十餘日的忠貞營也休沐,過年,營中擺開了流水席卻不許自由進出,也不許飲酒,軍法隊在軍營內巡邏,虎視眈眈,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敢犯禁。
大營中,李定國脫掉靴子,看着腳上的血泡心中發苦。
終於見識到當世軍神一手創造的練兵之法,卻實在難熬,連他這等久經戰陣的宿將都有些吃不住勁了。
十餘日間,忠貞營五萬新兵被操練的欲仙欲死,生生脫了一層皮。
腹中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正欲讓親兵送些飯菜來,營門敞開,白煥章領着數位參謀司同僚來尋他喝酒。李定國大喜過望,慌忙起身將諸位同僚迎進大營,寒暄起來,便以遼軍將領自居了。
相處日久,李定國對綽號笑面閻羅的白大人,倒是生出些敬重來了。
白煥章生的相貌堂堂,英俊瀟灑,看似溫潤如玉的君子,手底下卻狠着呢,故此人稱笑面閻羅。李定國漸漸適應了忠貞營總制官的角色,倒是漸漸適應了,這遼軍上下的將領就沒一個不狠的。
兩壇劍南春擺到桌上,李定國卻猶豫道:“不是禁酒的麼。”
幾位參謀司同僚紛紛失笑,調侃道:“李帥未免太過謹慎細微,大可不必,今晚是開了禁酒令的。”
李定國才憨厚的一笑,謹慎細微便是他在遼軍安身立命之本,他一個降將,自有一套處世之道,雖說如今他在忠貞營不過是個擺設,大權盡數被參謀長官和各級軍官攬去了,李定國心中卻極塌實,心中篤定終有他鋒芒畢露的那一日。一面喝酒,一面向諸位同僚請教起軍制,練兵之道,除夕夜,便漸漸在一團和氣中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