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甲二烽火臺第三層,一個黑影打出暗號手勢。
山下,大批明軍精兵一片歡騰,此時天邊竟微微泛白,血戰一夜,五百精兵竟悄無聲息摸掉了二十餘座烽火臺,望樓,還將流寇守兵的衣服扒下來,套在身上,裝模做樣在烽火臺最高處走動,巡邏。
翌日,清晨。
嘉陵江對岸,幾個黑色人影閃了出來,揮動旗子打出暗號。
江北,馬燦大喜過望放下千里鏡,一聲輕喝:“出!”
小小漁村中便沸騰起來,數千精兵自房前屋後,山中,樹上紛紛冒了出來,將打造好的木排推進水中。
一刻鐘後,近百條漁船,木排滿栽着明軍精兵,大舉渡江。
馬燦放下千里鏡,抱起那三歲女童,溫和道:“老丈,請了!”
那老漁民精神一振,吆喝一聲,方圓數裡內兩三百漁民,老幼互相攙扶着上了船,隨大軍一起渡江行動。紅日東昇時,四千五百明軍精兵過了江,忙着將木排拖進雜草中,以刀斧劈毀後仍進江中,不多時,一塊塊木頭便沿江而下,消失無蹤。
馬燦滿意的拍拍手,留下一隊照管三百川中百姓,便一咬牙追上前隊。
五十里外,便是劍門關天險的西側,山高林密。
數個時辰後,日正當空。
一隊三十餘衆的輕騎穿青色軍服,戴寬檐氈帽沿山間小路巡邏,矮小的川馬踩着小碎步,打着響鼻,讓馬背上一個身材粗壯高大的粗魯漢子,看上去顯得十分滑稽。川馬矮實在不適合作爲戰馬使用。
三十餘輕騎在馬上左顧右盼,戴着遮陽氈帽一看便知是陝西邊兵出身。
陝西邊兵出身的流寇,在張獻忠部是絕對的精銳,都是常年與蒙古人打仗的精騎,戰技不俗。陝西邊軍精銳騎兵,單對單碰上蒙古輕騎是穩佔上風的。然而這種精騎都是邊軍軍頭的私產,家丁,待遇優厚卻久無戰心,一個個都是兵痞,軍紀敗壞。
軍中欠餉,可欠不到這些精騎頭上,喝兵血不是這些兵痞造反的緣由。邊軍將領供養的家丁精騎還會欠餉麼,自是不會的,這些乒痞造反是不想去遼東打仗,說白了就是一夥逃兵,卻將替天行道的大旗打起來了。這夥不知廉恥爲何物的兵痞,不願去遼東打仗,不願對上兇悍的八旗兵,便紛紛造反成了明末流寇中的精銳主力。
李自成,張獻忠兩個邊軍出身的匪首,便是這夥逃兵中出挑的,成了氣候的。
三十餘輕騎沿山中小路逡巡,左顧右盼,沿途烽火臺紛紛打出旗號,這是每日例行的前言巡兵,卻多半是敷衍了事。
雜亂的馬蹄聲中,三十餘騎漸漸停了下來,那身材粗壯的頭目卻有些疑惑。
“這不對呀,這些烽火臺,怎的換了一撥人麼?”
左右輕騎都手搭涼棚往左右山上張望,都是邊軍精騎出身,長期出入草原大多練就了好眼力,這是邊軍夜不收,偵騎的基本素質,隔着幾裡遠便能看清人的模樣,大致身材,這也是精兵的一種素養。
那壯漢頭目觀察片刻,凜然色變道:“退,走水了!”
話音方落,數百步外山坡上,灌木中伏兵四起,身穿黑色衣甲的大批精兵暴起,端着硬弩,提着刀盾蜂擁而至。數十流寇輕騎竟嚇的面無人色,紛紛掉轉馬頭,拼命打馬奔逃,奈何川馬又能快到哪裡去。
後方,山道兩側伏兵又起,箭矢橫飛,激射。
後隊數騎身中數箭慘叫着栽下馬,雜亂腳步聲中,數十流寇輕騎落入精心設計的陷阱中,不時有人要害中箭慘叫着栽倒。
“棄械!”
幾聲馬嘶,眨眼間數十輕騎被黑壓壓的明軍團團圍住,一具具硬弩不懷好意的指着。
僥倖未死的流寇紛紛翻身下馬,從腰間,背上解下兵器紛紛丟掉。
“綁了!”
一聲低喝,數十流寇輕騎連人帶馬被拖進山林間。
一刻鐘後,山間小路上竟又變的空曠,靜謐,竟是連血跡,雜亂的腳印都被浮土掩蓋了,頗有些詭異。
林間,樹蔭下。
重重一腳踹在腿彎上,那流寇精騎頭目撲通跪下,大顆熱汗順着額頭直往下流淌,馬城一笑,命人將堵在他嘴中的破布取出。
“願降,願降!”
堵嘴的破布取出,那流寇頭目翻着白眼直嚥唾沫,慌忙叫道。
馬燦坐在一個樹墩子上,聞言笑道:“你倒知趣。”
那流寇頭目慌忙賠笑:“標下延綏鎮,定邊堡守兵李四貞,叩見將主。”
馬燦臉色轉冷,森然道:“奸猾,砍了!”
刷,兩把刀一左一右架在脖子上,那流寇頭目嚇的眼淚鼻涕都下來了,痛哭流涕卻又不敢喊叫,心知一聲大叫便會人頭落地。馬燦心中連聲冷笑,這一看便知是個兵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心思細膩的邊軍輕騎夜不收,哪裡是什麼邊堡守兵,大明什麼時候奢侈到,用這等精兵守邊堡了,簡直荒謬。
雖是精兵可也太刁滑了,這便是典型的九邊精銳,也是奸猾的老兵痞。
戰刀,在那兵痞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又被刀背狠狠抽在背上,抽出幾道血痕連青色軍服都溼透了,血跡滲了出來。
那身材粗壯高大的兵痞抽搐了幾下,慌忙改口:“將主開恩,小人知錯了,知錯了!”
“小人李四貞原屬延綏參將張公諱傑麾下馬隊,駐神木縣,如今是張大王,啊,張賊部下巡兵隊把總,將爺開恩!”
馬燦森然哼了一聲,逼問道:“參將張傑是你的恩主麼,你那恩主何在,也投了流寇麼?”
那刁滑的李四貞痛哭流涕道:“死了,小人恩主死在遼東了。”
馬燦心中估摸着多半這就是實話了,九邊將領死在遼東的,不知凡幾,那位延綏張參將也算爲國盡忠了。
看着面前醜態百出的逃兵,厭煩道:“你那恩主既爲國盡忠了,你獨活何用,砍了,送他去九泉下見張參將。”
“將爺開恩,小人都說,甚麼都願說!”
馬燦強忍着心中厭煩,看這李四貞是真的快崩潰了,才使個眼色,左右親兵會意將這流寇首領架起來,雙手反剪綁起來,在山中潛伏到夜幕降臨便押着他,由此人帶路夜襲劍門關西側流寇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