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賭場時他身上沒帶多少錢,卻手裡拎着一個裝滿報紙的密碼箱。這種地下賭場一般都賭得很大,估計他身上的錢只夠賭一把,就是說第一把牌就必須贏。發牌小姐開始洗牌發牌,於明偉的眼角露出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意。因爲發牌小姐洗牌發牌都太慢了,每一張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對手手裡有什麼牌他都清清楚楚。同時他也知道,儘管發牌小姐慢,除了他能看清,其他賭客未必能看清,因爲其他賭客的眼睛也慢,這個2016年的世界整體慢半拍,在這個世界裡他的人生好像開掛了。
於是東慶市一夜之間就出了一位真正的鬼賭,後人傳說也叫賭鬼。這位賭鬼自從進場後從不看自己的底牌,從不沒用手沾一下任何一張牌,只是用嘴說跟牌或者說過。那種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氣度給對手帶來了無形的壓力。
他姓孟,在這個地下賭場不管認不認得他的人,都尊稱他爲孟爺。孟爺是這裡的賭王,從沒輸過。孟爺不但玩得精,眼睛也毒,不管擲色子,還是麻將,還是紙牌,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玩老千,因爲不管用什麼手法,孟爺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於明偉第一次下地下賭場就榮幸地遇上這位毒眼賭王孟爺。孟爺把裝滿鈔票的密碼箱啪地一聲撂在賭桌上,大大咧咧的點上一根大拇指粗的雪茄,仰着脖子嘴裡像煙囪似的冒出濃煙。於明偉心裡想笑,這孫子派頭拉得很足,但給於明偉的感覺就像曾經遇上的馬小六,被王八附體了,也太他媽的慢了。孟爺擺一個“造型”,於明偉感覺像煎熬了一個小時時間那麼長。
於明偉知道這個世界慢,於是他也慢慢地把裝着報紙的密碼箱輕輕放在賭桌上,慢慢說:“兔子在終點等着呢,各位大哥節省點時間吧。”
衆人不知所以,都認爲於明偉幽默爽快。發牌小姐發第一張底牌的時候於明偉清楚每一對手的底牌是什麼,而且他也知道下面所有沒發的牌是什麼。第一局牌於明偉沒看自己的底牌,甚至最後翻底牌的時候他自己都沒伸手,而是藉着發牌小姐的手亮出底牌。於明偉贏得天衣無縫,任毒眼孟爺怎麼懷疑都無濟於事。
第二局牌於明偉仍舊是不看底牌不用自己的手摸牌,他又贏了第二局牌。這時於明偉的牌桌上就已經堆滿了錢,於明偉這時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恨得人牙癢的事情。他當衆打開密碼箱,拿起最上面一層鈔票,然後把鈔票下面的報紙掏出來扔在地上,再把牌桌上贏的錢整整齊齊地碼進密碼箱。
第三局沒開始,孟爺讓賭場換了發牌小姐,於明偉仍舊不看底牌不摸任何一張牌贏下第三局。
這一夜於明偉贏了二十萬,還完劉三的債,還有女孩的嫖資,還能剩點錢。出賭場的時候他發現有兩個打手跟蹤他,只可惜那兩個打手太笨,一開始就被他發現了。他加快腳步,又藉着夜色,很快就甩開了打手。
於明偉甚至感到愜意,在這個世界裡只因爲他比所有人快了一點點,所有事情就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到。有一次他一個人挑戰了本市一個流氓幫派。有一天幾個社會人兒在飯店裡吃飯,然後又來了一對看夫妻不是夫妻,情侶不是情侶,反正是不太正常的那種關係的男女。一對男女也坐下來吃飯,那哥們兒看見了幾個社會人兒,就端着酒杯到社會人兒桌上敬酒,但沒曾想一個叫板兒哥的一巴掌就烀在了那哥們兒的臉上,板兒哥一臉厭棄地罵了一個字:“滾!”那個哥們兒先是灰頭土臉撤回到女人身邊,可能是被女人損了,又磨磨唧唧來到社會人兒面前,說:“你們都是大哥級的,做事是不是有點分寸?得讓人服氣啊?”
於明偉心裡憋不住樂,他媽的都讓人當狗屎了,還往前去,消停眯會不好嗎。果然,板兒哥又是一巴掌直接把那哥們兒打倒在地。女人不看不下去了,操起啤酒瓶子就向板哥兒扔出去。板兒哥沒防備,啤酒瓶子給板哥兒開了瓢。呼啦一聲,好幾個“大哥級”的都站了起來。吃飯的客人們本來看得興起,見凶神惡煞般的“大哥級”站起,嚇得都低下頭不敢再看,生怕遷怒到自己身上。只有於明偉還笑嘻嘻地看熱鬧。女人和男人被按在地上一頓揍,於明偉就那麼笑嘻嘻地看着,吱兒一口酒,吱兒又一口酒,他把熱鬧當成了下酒菜。
“你他媽的瞅啥?”一個大哥立着眼睛呵斥於明偉。
“瞅你了”,於明偉仍舊笑嘻嘻:“水淺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這簡直就是名目張膽地挑釁“大哥”,不把“大哥”放在眼裡。兩個“大哥”怒氣衝衝直奔於明偉,能看出,倆“大哥”都會兩下子,於明偉什麼都不會,但“大哥”在他面前就像是慢動作,一個照面,就被於明偉打趴下了。場面開始失控,其他“大哥”都操起酒瓶子奔於明偉,於明偉又幹淨利落把“大哥”們放倒了。
接着,“大哥”們開始打電話搖人,不一會就來了二十多個青年人,把於明偉圍在中間。於明偉披荊斬棘,三下兩下打開一條路,揚長而去,那背影要多瀟灑有多瀟灑。
於明偉在社會上一戰成名。於是東慶市留下一個永遠的傳說,水淺王八多,不能惹大哥。
接下來的日子裡,於明偉用最短的時間,把2016年的渣於明偉大概都瞭解清楚了。渣於明偉簡直是五毒俱全,吃喝嫖賭一樣不落,人設猥瑣,背信棄義,見便宜就上,遇困難就躲,全憑一張好嘴支撐。
還有那天公司內部競標,明明是自己無意中坑了老馮一道,但張偉卻煞有介事地感謝他,原來就在競標前一個星期,渣於明偉就和張偉勾搭上了,張偉答應給渣於明偉分紅,即使那天不是於明偉去會議室,而是渣於明偉去,渣於明偉一樣會兩手空空,不帶任何材料。這是巧合嗎?於明偉甚至有些恍惚,上次2016年的事他好像都忘了,這個2016年的渣於明偉做過的事好像就是自己做過的,現在不過是時間倒退,又回到了2016,反倒看不起曾經在2016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