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四十，月明星稀，冬日的夜空格外高遠。
路遠走下無人出租，寒風凜冽撲面，少年緊了緊衣領，在路燈的照耀下哈出一口涼氣。
他面前就是柳煙的那座別墅，孤零零地佇立在冬日的燕城遠郊，在黑暗中像是一頭匍匐的野獸。
他來到那扇哥特式黑鐵大門前，還沒有按動門鈴，就聽到柳煙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請進。”
周圍都是款式不同的別墅，別墅與別墅之間足有五十米的距離，所以顯得空曠而荒涼。
不知道爲什麼，都走到這裡了，路遠還是感到了些許的緊張。
或許是因爲天氣有點冷，穿的稍微厚了那麼一點。
也或許是因爲單純的緊張。
走入門中，原本漆黑的庭院燈光開啓，照亮道路，而身後的大門也無聲閉合，路遠不由笑了笑，嘆了口氣，然後踩在燈光下走近前方的宅子。
宅門緊閉，路遠推了推，推不動，於是輕輕敲了一下，便看到木質的房門向後打開。
柳煙便站在房門後，以及這次這個其實以衣服儲備花樣繁多而知名的少女，穿的是淺藍色的棉布睡裙，拖鞋，頭上戴着粉紅色的睡帽。
居然是非常無害的家居裝束。
路遠有些意外。
柳煙看着路遠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來：“怎麼，外面那麼冷，不進來說話？”
柳煙極其罕見地沒有展現出她原本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場。
路遠點了點頭，走進屋內，柳煙在他身後關上了房門。
屋子裡暖氣很足，所以柳煙也是非常家居的打扮，她一邊引着路遠去客廳，一邊笑着說道：“其實我有點害怕你最後關頭會不敢來呢。”
“至少你向我證明，你還是很勇敢的。”
“不是吧。”路遠笑道：“一水姬你那麼可愛，怎麼可怕了？”
“明明你和趙君離都很怕我對吧，我最喜歡你們那種既不喜歡我，又不得不接受我的報價的樣子。”柳煙笑得非常自然，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
路遠已經來到了一樓的客廳，但是柳煙搖了搖手指，示意他上樓。
上次來的時候，路遠蘇眉他們是在一樓用的餐，吃的是從豪華酒店直接做好運過來的雨蛙國大餐。
但是這一次，柳煙表示不在一樓。
既來之則安之，這次柳煙並沒有展現她那種拒人千里的氣場，所以相處起來還算愉快。
路遠甚至有些錯覺，那就是如果柳煙最開始的時候都是以這種姿態登場的話，那麼就不會出現這種相互忌憚的情況。
當然，也可能只是自己和趙君離乃至於蘇眉這邊的單方面忌憚。
二樓是黑色哥特風格的裝飾，典型的洋館風，其中就包括了柳煙自己的臥室和那個曾經用過的遊戲室，一如既往的豪氣十足。
但是踩在鬆軟的地毯上，柳煙伸手向上指了指，示意他們繼續上樓。
三樓嗎？路遠看着之前兩次來訪都沒有踏足過的三樓，說真的，真有點好奇。
“上面埋伏有五百刀斧手嗎？”路遠問道。
柳煙笑了笑，她如今笑起來就像是一個鄰家的女孩：“沒事，上面沒有酒杯，所以今天做不到摔杯爲號。”
這樣說着，柳煙自己先往旋轉的樓梯上走了兩步，然後回頭看向路遠，伸出手：“怎麼，還要我拉你上去？”
路遠看着柳煙伸出來的手。
今天她沒帶手套，睡裙拖鞋外加軟綿綿風格的睡帽，沒有一點進攻性的裝束，小手纖細雪白，是那種可以去回答有一雙很好看的手是什麼體驗的人。
這個時候不牽手是不是有點得罪人？
那一瞬間蘇眉臨走前先衝過來親自己了一口的樣子給了路遠足夠的力量。
“不會介意？”路遠問。
“介意什麼？”柳煙好像真的不懂。
“趙君離說過，你不喜歡和男生有直接接觸。”路遠老老實實說道。
“所以說那位趙公子纔會讓冉冬來試探我？”柳煙說道，畢竟其實感覺已經很久了，但是她把冉冬結結實實過肩摔給摔出去其實是幾天前才發生的事情。
然後柳煙點了點頭：“是的，因爲我初中的時候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柳煙在這個話題上只是一帶而過，沒有深談：“所以我一直都有點厭男的意思，去看過心理醫生，說如果我談了男朋友會好一點。”
“你不感覺這就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悖論嗎？”
“不過。”柳煙看着路遠，伸出的白嫩手掌幅度很小地輕微勾了勾：“對於你，我倒是不很介意，雖然我需要提前聲明。”
“我不喜歡你。”
路遠沒有想到自己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以身犯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捨不得媳婦套不得色狼。
但是他沒有想到柳煙劈頭蓋臉就先發過來一張好人卡。
不對，應該是對不起，我不喜歡你這張比好人卡更加過分的拒絕卡。
但是你不喜歡我你爲什麼要請我吃飯啊。
“只是總感覺欺負你的樣子很好玩罷了。”柳煙補充了一句，然後收回了小手，向上走去，路遠只能跟上。
三樓的入口有一個小門，上着鎖，柳煙將脖子上的小吊墜取了下來，打開了小門，然後自己先進門。
“你是我第一個邀請進這裡的人。”柳煙說道。
路遠上樓，發現三樓有着大片大片打通的落地玻璃，這些單向的玻璃幕牆讓在這裡的人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但是外面的人看自己，卻只能看到真實的牆壁。
屋內的擺設和之前的都不同，是一種極簡的科技風，整個三樓近兩百平方米的空間被完全打通，然後用屏風和顯示器幕牆作爲間隔。
那些顯示器中有電影和電視劇，也有紀錄片和休閒廣告，乃至於有些是關於這個別墅宅院的監控畫面。
總之，第三層極具科技感。
與之前這個家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這是我根據記憶，復刻出來的我父親曾經佈置出來的模樣。”
柳煙輕輕說道。
她自顧自地向前，走到一個類似於咖啡館的空間，擡手打了個響指，原本那些播放着不同畫面的顯示屏同時靜止，然後畫面變幻，變成了一個古香古色的咖啡管。
柳煙在咖啡機前站定，熟練地打開咖啡機，將事先儲存好的咖啡豆稱量好倒了進去。
然後回頭：“是的，我爸就是在這裡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