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驚宴第一次看到盛羨笑。
她在超市裡看到他那會兒，他在地下車庫外露的那些負能量已經被他全壓下去了，看起來就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她總覺得他心情沒有他表現的那麼平靜。
就挺想哄哄他的。
她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想法，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做了。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把盛羨給逗笑。
盛羨笑起來很好看，陸驚宴看愣了。
她以爲他笑一下就完事了，哪知道他隔了兩秒，又笑了一聲。
連續笑兩聲是幾個意思。
在笑話她嗎。
陸驚宴面無表情的看着盛羨：“你笑什麼？”
她素着一張臉出的門，睡覺被壓到沒形的頭髮被她隨意的盤成了個丸子紮在腦後，有一縷頭髮沒梳進去，順着脖頸滑進毛衣領子裡。
沒了妝容的她，少了很多盛氣凌人的攻擊性，雖然她仰着頭看着他的表情有點兒嚴肅，但實際上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更像是一個跟家長鬧脾氣求安撫的小朋友。
柔軟又可愛，讓人心裡癢癢的。
盛羨沒忍住又笑出聲來。
很短促的一道笑聲，是從嗓子眼裡發出來的。
陸驚宴：“……”
他都問她笑什麼了，他竟然還在笑。
陸驚宴感覺自己有被嘲諷到。
她努力撒嬌賣萌逗他開心，他竟然反過來笑話她。
陸驚宴繃着一張小臉，撒開拽着盛羨衣服的手，抓着小車站起來，當他不存在一樣，自顧自的轉身，往收款臺那邊走了。
盛羨拿了幾袋她剛指的糖丟車筐裡，跟了上去。
他平時是不怎麼愛笑，倒不是他故作高冷，就是沒什麼事能值得他笑。
今天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笑點低的跟個智障一樣。
他看着氣勢洶洶走在前頭的小學生，心情挺好的喊了她一聲：“小魚仔。”
陸驚宴頭都沒回一下：“幹嘛。”
盛羨：“走慢點，跟不上。”
陸驚宴下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
某位跟不上的人，手裡推着的小車，已經有一半車身超過她了。
盛教授可真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陸驚宴撇撇嘴，轉身繞到無購物通道走了出去。
盛羨被迫留在購物通道排隊。
盛羨前面就兩個人，不到五分鐘，他就結完款拎着兩個袋子走出超市。
小學生就站在超市出口正對面，看他過來，立刻扭身往電梯那邊走去。
盛羨看她這模樣又想笑了。
他回想了下當初在四季酒店，她跟薄暮打架那畫面，把差點點揚起來的脣角壓了回去。
小學生已經被他笑炸毛了，他這會兒要是再來一次，依照她那小學生的性格，八成要在人來人往的超市裡跟他撕起來了。
超市離家很近，開車也就五分鐘的路程。
陸驚宴本來就沒真生氣，她就是被盛羨笑的有點不好意思，到家樓下，那點不好意思早就消散的一乾二淨。
回到家裡，盛羨放下買來的東西，看了眼餐桌，發現他中午叫的那些菜都沒怎麼碰過。
他皺了下眉心，問：“不合胃口？”
“啊？”陸驚宴順着他視線看向餐桌，反應過來他問的是那些飯菜：“不是，你不是說馬上回來嗎，我就想等你一塊吃。”
陸驚宴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沒毛病，但不知爲什麼，盛羨竟然多看了她好幾眼。
就在她被他看的開始心裡犯嘀咕，他把脫下的外套重新拎起來，語氣淡淡的：“走吧，出去吃飯。”
兩個人沒往遠處走，吃完飯再回到家都差不多五點鐘了。
明天是週一，要早起上班，昨天純屬突發情況，陸驚宴出門什麼東西都沒帶，現下只能選擇回家。
走之前，她想到盛羨在地下車庫那副模樣，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看上去和平時的狀態差不多，可她就是有點不放心。
她跟盛羨說起來也挺怪的，兩個人都看出來對方身上藏着事。
她不讓他問，他也就真的不問了。
而他之所以中午和那個人選擇出去談，就是不想讓她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她也識相的沒去問。
人和人之間，不管再熟都有條線是不能逾越的。
陸驚宴很明白這個道理，但她發現，在盛羨這兒，她很想跨過那條線。
她想知道中午那個女人是誰。
想知道他們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
想知道盛羨爲什麼見過她之後就變成了那副樣子。
盛羨見陸驚宴停在門口，半天沒反應：“想什麼呢？”
陸驚宴眨了下眼睛，把飄遠的思緒拉回來：“在想……怎麼哄你開心。”
盛羨看着她沒說話。
陸驚宴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選擇沒跨過那條線，沒告訴他她中午去過車庫的事：“就中午，那個人，看她那架勢，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覺得你可能見到她之後不是特別高興。”
陸驚宴說完，有點後悔了，說不定盛羨已經沒事了，現在被她提起來，會不會又揭了傷疤。
她觀察了會兒盛羨，發現他表情還挺平靜的，這才慢吞吞的繼續往下說：“昨晚上我不高興的時候，你那不是哄我了嗎，我覺得禮尚往來，我在走之前，也應該哄哄你。”
盛羨睫毛微顫了下。
他發現她總是能在最不經意間戳中他心裡最柔軟的那一處。
例如超市裡的耍賴撒嬌，例如剛剛那句等你一起吃飯，再例如現在的哄哄你。
盛羨壓着胸膛裡的翻滾，嗓音微啞：“你想怎麼哄我？”
陸驚宴還真不知道怎麼哄，她望着盛羨思考了會兒：“要不抱抱你？”
盛羨杵在那裡跟一幅靜態的畫一樣，看着她張開的胳膊，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喉結微滾了滾，擡起眼皮：“不用。”
陸驚宴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己經常什麼話都敢說的撩他，以爲他想歪了：“沒關係的，我說的抱抱，就是單純的擁抱，就像看到朋友同事難過的時候，給的那種擁抱。”
陸驚宴怕盛羨還是沒明白，剛想問句懂了嗎。
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盛羨，忽然又說：“不用禮尚往來。”
陸驚宴收住到嘴邊的話。
她愣了兩秒，反應過來他剛剛的不用，不是不用抱抱，是不用禮尚往來。
盛羨說：“就算是要禮尚往來，那也應該是我。”
她今天已經哄他好幾回了，就算是禮尚往來，那也應該是他哄她。
陸驚宴直接懵圈了，怎麼就變成了他。
在她愣神的這一會兒功夫裡，盛羨不知道從哪兒拎來個袋子。
裡面裝了好幾袋奶糖。
是她在超市裡隨手指的那個牌子。
他什麼時候買的，她怎麼不知道？
陸驚宴擡起頭，剛碰到盛羨的領口，盛羨忽然彎身，對上她的眼睛。
他伸手輕輕地撥了撥她的劉海，跟在超市裡對着那個小女孩說話的語氣一模一樣：“這位三歲的寶寶，吃完糖記得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