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可沒見過舊朝廷統治下,還有什麼書生鬧事兒的事兒發生。
說完了這句話的同事撲通一下就坐回到座位上,嘴中嘟囔着:“這可如何是好……”
那鄧明恩爲了不讓這一屋子的人太過悲觀只得將一個不是法子的法子與大家說了:“我從朋友那得來的消息,那張宗昌愛錢,愛權。”
“他左手殺了青島的工人,右手就從日本工廠主那敲詐了十萬大洋。”
“我們的主編被抓了,只要我們保存力量,不要跟張宗昌對面衝突,只要拿出錢來,我覺得就能將人贖回來。”
“還有,你們不奇怪他爲什麼會突然下令抓我們這些人的嗎?”
從來都是老老實實的上班的同事們坐在這辦公室中就齊刷刷的搖了搖頭,靜等着到處串聯的鄧明恩給大家一個答案。
“跑外勤的記者出不了城他們不知道,那些個從城外進來辦事兒的人給我捎了一個話,說是鄭金生在青城外的部隊,有拔營的跡象了。”
“很奇怪的是他不是整個部隊的運作,而是其中的一小股,朝着青城的近郊挪動了。”
“我估摸着是張宗昌收攏了青城,勢力增長了一大截。”
“與其齊名的濟城鄭金生坐不住了,大概是要進城與張宗昌談判了。”
“你說這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張宗昌,爲了體現他對於青城的掌控度,他能允許的了青城的報紙這樣的寫真話?”
“就算是隻有幾天,他也要讓那些馬上就要進青城的外地軍閥們看看,他張宗昌所佔的地兒是固若金湯的。”
“這必然會對他的談判有莫大的好處。”
“只是就不知道他們這些人還要多久才能碰頭。”
“我估摸着咱們的主編最早也要等到他們那些軍閥碰面結束之後,才能被放出監獄。”
“至於安全是否能夠得到保障,這我也害怕的狠啊。”
能當一報社主編的人,那骨頭都是硬茬。
若是爲了一身傲骨而寧死不屈……怕是等到他們籌備到錢的時候,就算是有心解救,到最後能撈出來的怕也是一具屍體了。
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籌集到錢。
並找當地的小報社身後的老闆,讓其作爲報社的代表與張宗昌部交涉。
現如今可不是什麼在意名聲的時候,正所謂任命大於天。
沒有什麼是比他們各自的主編的性命更重要的東西了。
至於說爲什麼讓這些小報的老闆們出面。
因爲這些以賺錢作爲主要目的,立場可沒有那麼堅定的小報的成員,其辦報紙的主要目的還是爲了撈錢。
在這種人命關天的情況下,他們比之於他們這些出於本心的文人們更加的油滑。
只要是有的商量和談判的機會,對方就不會做出什麼因爲義憤而口出狂言的事情。
經由他們的手出錢,張宗昌部也不會過於懷疑自己一方有什麼陰謀了。
想到了這裡,鄧明恩就將自己的想法給諸位同事們說了一下。
在得到了大家肯定的回答了之後,他就先與膠東時報的副主編通了一個電話。
在得到了對方的主編果然也被人抓走了之後,就將自己的念頭通達到了對方的面前。
獲得了對方許可的營救大權了之後,就立馬着手辦理如下的事情。
一是與幾分花邊小報的老闆通了電話,將情況跟對方說明了之後,讓青城最有名的青城太陽報的幕後投資人,也是青城凱德門大酒店兼夜總會的李老闆與張宗昌部的後勤副官取得聯繫。
讓對方以青城報業代表人的身份,將各家的主編贖身放人的條件給問詢清楚。
而他則是團結起大家的力量,對這份金額進行團體的募捐。
力求在得到了贖人的價格之後,在第一時間內就將這份錢給交上。
讓自家的主編少受一些罪過吧。
依照着鄧明恩的這種思路,大家的行動是十分的迅捷。
那開夜總會的李老闆着實有一些黑白兩道的人脈。
只這張宗昌部入城的三天裡就已經與對方軍隊中的某些部門的長官取得了初步的接觸。
作爲青城娛樂業大亨,他勾搭聯絡的多數都是張宗昌部當中較爲好色的那一批軍官。
這種軍官的底線較低,只要是有錢有女人,是什麼事兒都好辦的。
這不,李老闆得了這些同僚的求助,那是俠義之心大起啊,平常那些瞧不起自己的文人,竟然有事兒求到他的面前了。
他李義山不顯露點本事,怎麼能體現出自己的能耐呢。
而接了他的電話的張宗昌部的長官朋友,也真不是蓋的。
不過半日的工夫,就將價錢給他打聽清楚了。
“大報社的主編,身價2000塊大洋,放出去之後,什麼能寫什麼不能寫,自己心裡有點數。”
“若是再被我們督軍發現那報紙上有挑唆百姓的文章出現,你們的主編那是立馬就要再被抓緊大牢裡邊皮鞭伺候的。”
“到了那個時候,可不像是現在這麼溫柔了,大刑伺候不說,這贖人的價格也要往上翻上一番的。”
“至於那些小報社的編輯,一個人200塊大洋。”
“我們督軍說了,寫他的花邊新聞那是誇他是個男人,寫他的一擲千金奢靡作風那是誇他有錢。”
“可若是敢說他對青城人民不好,敢質疑他的執政方陣?那就是他的敵人。”
“那些個些豔詞浪曲的可不算是文人,就算是砍了腦袋,也沒有人會說他什麼怪話的。”
“現如今那些個小報的編輯,在監獄裡邊跟個三孫子一般的老實。”
“就只有你們那些個文化人才看不清楚形勢還罵罵咧咧呢。”
“哎,我說老李,要是贖人就趕快啊!”
“我給你透個風聲,就三天的時間,這三天一到啊,鄭金生那個老傢伙就要進城了。”
“若是那些個主編還在大牢裡邊,這死活就說不準了。”
“爲了在鄭家人的面前張揚一把,俺們督軍啊,可是誰的面子都不會賣了。”
聽了這話的李老闆連連稱是,說是自己在夜總會中給他留了貴賓席的位置,轉頭就把電話給掛了。
這李老闆好歹也是道上的人物,倒不至於爲了200塊大洋就將自己小報的編輯給拋卻了。
他只是擔心那些靠筆桿子吃飯的大報紙的文人們,湊這2000塊大洋會不會有些難度。
復又一想,這些個文人們每個月的工資可是不低,在那大學當中做那教授,一個月光是大洋就有幾十塊之多的。
還別說他們在報紙上發表的文章,聽自己夜總會中壓軸獻唱的交際花所言,她傾心的一位相好的詩人,最多一次,一月就有八十多塊的入賬了。
他們如此多人,要湊2000塊,應該不是什麼問題的吧。
李老闆想的到底還是簡單了。
待到這鄧明恩放下電話的時候,卻看到一屋子的人全都是苦笑連連。
都說文人教授賺的不少,可那也得看是不是文豪。
這一屋子的人普通的編輯居多,誰家不是拖家帶口?
鄧明恩倒是沒個拖累,但是他的錢大半的都花在工會了。
誰家有個三災五難的,這鄧明恩是都要捐助一番的。
平日裡大手大腳慣了,哪裡來的存款。
這掛了電話籌了一天,連主編家中的家眷壓箱子底兒的錢都掏出來了,他們也才籌集到了一半。
跟對方几家正經的報紙編輯一聯繫,發現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情況。
等到了這個時候,鄧明恩這些個文人團體們才真正的緊張起來了。
若是讓他們跟學生開口?真是開不出來。
可若是跟朋友們借錢,只怕讓他們這羣人低頭不易啊。
如此窘迫情況,鄧明恩卻是靈光一閃。
邵年時在離開時曾與他說過,若是有銀錢方的不趁手的,就去找南郊的大華紡織廠的陳廠長。
幾千塊大洋一個主編,這個錢對於邵年時來說算不上多的。
他連普通的工人都願意捐贈,碰到主編被抓這種大事兒,他必然也會鼎力相助的。
而等到鄧明恩再次致電的時候,在初家窩着等待青城消息的邵年時自然十分痛快的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過一個時辰之後,一箱子贖人的現大洋就被大華紡織廠的會計給送到了他們報社的辦公室裡。
那帶着厚底眼睛的僱員還說了,現如今青城乃多事之秋。
鄧明恩與他們的邵廠長乃是莫逆之交,若是有事兒直接尋到廠子中即可。
有張懷芝入股的大華紡織廠,總是能讓張宗昌顧忌三分的。
聽到對方如此說,鄧明恩那是感激不已。
應了儘快還錢的日子,就拎着箱子,叫上了另外幾家的負責人,一起去張宗昌部所在的臨時政府處去贖人去了。
得了內應的幫助,李老闆又帶着頭,等到他們看到大牢門口的差役將人給全須全尾的送回來了之後,大家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只是那些主編們瞧着着實有些狼狽,出得大門了之後,口中還頗爲不滿的罵罵咧咧。
待聽說若是敢鬧事兒的話,還會像是上次一般對他們下手,根本不在乎普通百姓的死活的威脅了之後,這些個見過大風浪的主編們一時間都沉默了起來。
大概是被絕對力量的無禮給打擊到了,他們滿腔憤怒卻無處發泄,本就年齡不小的幾位主編在從大牢之中出來了之後就陸陸續續的病倒了。
只是在病榻上的時候,腦子卻是無比的清醒的。
他們勸慰着身邊還算是有些理想與公義的人去密切關注此次青城的軍事會談。
若是此次會談結束後,張宗昌一統山東諸軍的話,就讓他手底下的編輯想清楚了再來報社幹活。
至於他們這些領頭的主編們,怕是就不適合青城的這種文人環境了。
張宗昌上臺的消息只要一發布,他們怕是就要南下或者北上去另謀生路了。
畢竟一個無法自主發生的地方,對於他們這些一身傲氣的人來說是無法忍受的。
也正是在這種各界都密切關注的情況下,鄭金生終於集合了青城之外的山東各路軍閥,大家糾集到一處,帶着各自的親信朝着青城城內進發。
這一日是張宗昌與鄭金生所約定的最後一日。
爲了以防萬一,張宗昌只放每支隊伍的最高長官以及他的親衛隊伍一隊入這青城之內。
至於鄭金生這種老狐狸則是讓自己的兒子鄭繼成待在城外的軍隊之中。
若是城中情況有變,他也能率親信逃離山東。
不過依照鄭金生推斷,張宗昌敢對工人下手,卻不敢對他們這些人動手。
這狗肉將軍從來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只是鄭金生到了這會議之上,才忽覺張宗昌與自己所想不同。
無勢之時讓他做馬鐙都可的張宗昌,一朝得勢比誰都來的猖狂。
“你算是什麼東西,敢跟一省督軍分封兩治?”
“別以爲你靠着北方政府就敢對我吆五喝六的了,你去問問你討好的張作霖,他現在能救得你嗎?”
這一屋子裡邊,坐了各路軍閥首領不下十人,張宗昌說到激憤之時那是毫不留情。
大家以爲他只是與鄭金生拍案叫罵罷了,可是誰都沒想到,一個愣神,這大肚子男人竟然直接從腰間掏出了手槍,對着鄭金生的胸口‘砰砰砰’就開了數槍。
其鮮血直接就濺在了坐在鄭金生之左右的初山之等人的身上。
那瞪大了眼睛瞬間就沒了氣息的鄭金生,臨死前臉上還掛着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張督軍!你怎麼敢!!”
簡直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這以後誰還敢來赴張宗昌之約?
他這是瘋了嗎?
敢跟山東各路軍閥作對?
還是說???
初山之的瞳孔瞬間變大,他瞧着會議室外那幾位警衛的站位,以及他們帶過來的親衛瞬間就被張宗昌的士兵給呈現出了包圍之態……一股子難名的預警就在他心頭突突突的跳了起來。
他張宗昌不是瘋了,他是利用這個機會堂堂正正的示威,順便再幹脆利落的剷除異己。
若是將他們這一屋子的人都給殺掉了,那這山東豈不就一家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