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見號”跟着護航艦隊西進，甲板上的石中不分神態嚴峻，凝視着前方。並肩而立的是受聘於南京政府的宮崎滔天。大概這個時候，很多中國人都不會想到，二十幾年後，日本會發動一場大規模的侵華戰爭。日本人有沒有想到過不知道，但是他們一直在爲這個事情準備倒是真切存在的事實。
“宮崎君是怎麼看待方劍雄這個人物的？”石中不分扭頭問了一句，宮崎滔天搖搖頭，正了正被風吹歪的帽子：“不瞭解，本不想評價。但是，此人能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從一個默默無名之輩一躍成爲能夠影響國家政治走向的實力派，必須引起帝國對其足夠的重視。本人受聘於南京，從南京政府的角度看待這個人，如鯁在喉，無可奈何。”
“方劍雄不是爲南京牽線借款了麼？甚至還低價出售了一大批軍火軍需，怎麼會這麼說？”石中不分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宮崎滔天顯得有點苦惱的樣子，摘下帽子，撓撓頭道：“是啊，這真是個問題。”
“中國的革命，一旦離開了日本的幫助，將變得無法捉摸。真是讓人擔心啊！”石中不分嘆息一聲，轉頭繼續凝視着前方，那艘懸掛着一面紅旗的戰艦。
日本對華的政策，從來就沒有變過。其本質就是讓中國陷入內亂，縱觀民國史，只要是跟當時的中央政府對着幹的軍閥，日本就很利於去扶持。就這麼簡單的一招，自袁世凱倒臺後，中國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統一過。
方劍雄與其他軍閥的最大區別，大致就是他不跟日本來往。甚至還排斥日本。武漢之戰，北洋軍方面有日本的軍事顧問，革命軍這邊也有不少日本人在幫忙。唯獨方劍雄這個軍閥，他到了武漢之後，日本人被清洗遣送。這個時候，日本內部纔有人驚呼，方氏軍中竟無一日人。這可怎麼得了，這麼能打的一個軍閥。居然跟日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等日本人反應過來時。方劍雄的力量已經很強大了。等日本人有動作的時候，方劍雄已經跟美國德國打的火熱。這個殘酷的現實，讓石中不分這種比較清醒，對華瞭解的軍人，深感擔憂。對於日本來說，中國太大了。四億人口幾乎就是一個天文數字。這樣一個除了石油之外，幾乎不缺別的資源的國家，一旦發展起來。還能有日本的活路？一旦發展起來，日本的大陸政策就是一句空話。
石中不分曾經寫過一篇很長的報告，結合了此前菅野等人的意見。上呈軍部，希望能儘快的對這個新興軍閥採取一些動作。
可是對於日本政府而言，現階段只要不妨礙到日本的利益，就沒有干涉中國的理由，甚至還得當心英國老大哥削他。在借款給臨時政府的問題上，都是遮遮掩掩的，走的是民間洋行借貸的方式。當然利息也沒少要，回報很高。
“海容號”的會客室內氣氛緊張，同時擁有花旗洋行高管身份的道格拉斯，與禮和洋行長江區總裁維克多之間，可以說越看對方越不順眼。五十萬支步槍的訂單，如果是私下兩人的場合，足以讓這兩位掏槍幹掉對方了。
方劍雄咳嗽一聲出現後，兩位立刻端坐微笑，收起兇惡的眼神。
“各位怎麼還不去休息？費舍爾先生，請來一下。”方劍雄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門口說話。坦白說，這樣很不禮貌，不過這個問題已經被大家無視了。德國公使特使安德里亞斯甚至很激動的站起道：“方將軍，我希望您能重視中德之間的友誼。”
方劍雄笑眯眯的回答：“我當然很重視，不過忘記告訴閣下，費舍爾先生是本人的私人財政顧問兼歐美財務事務助理。”
方大帥現在說瞎話真是順溜，張嘴就來，不帶半點磕絆。這一番解釋後，道格拉斯的眼珠子立刻就亮了。費舍爾倒是很自然的起身出門，跟着方大帥來到甲板上。
“費舍爾，那個事情道格拉斯是什麼反應？”沒有人的時候，方劍雄收起了無害的微笑，一臉的嚴肅，揹着手慢慢的往前走。
費舍爾緊跟隨後，低聲道：“老闆，有必要提醒您，華爾街金融界那些混蛋的慾望，是沒有止盡的。如果您致意要與美元掛鉤的話，我很擔心這個國家金融的未來。”
“謝謝你的提醒費舍爾，先請你幫我分析一下，假如我所代表的力量取得了國家政權，採取銀本位的貨幣政策，待貨幣穩定下來後，改爲法幣政策。這麼一個過程中，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地方麼？”方劍雄說的嚴肅，表情卻極爲淡然。總的來看，方大帥是一個金融外行，但是不妨礙他知道一些貨幣方面的常識。
可憐的費舍爾被這個流程嚇到了，呆呆的看着這個眼前的老闆，一點的淡然。
“這個過程很複雜，如果您能夠利用好的話，確實能夠爲您帶來極大的利益。請原諒，現在我無法跟您說清楚這些事情，我想我需要寫一份很長的報告，來跟您解釋清楚。如果您有充足的時間，我希望能爲您做出一個全面的詳細的說明。之所以這麼鄭重，因爲一個國家的貨幣問題，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存亡。”費舍爾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這麼一番話。
方大帥的腦子裡想到的全是一百年以後，美元的低位。真是讓人羨慕啊！
“那就這樣吧，我要強調一點，任何貨幣政策，前提都是要對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有利。你也看見了，中國太落後了。如果我作爲一個國家領導人，最迫切要做的就是集中一切力量，爲這個國家打造一個完善的國防工業體系。要達成這個目的，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大量的投入。難啊！費舍爾，希望你能理解，希望你能支持我。”方劍雄覺得一想到這些問題，腦仁疼的厲害。一個農業國家，還是一個大國，怎麼選擇發展道路，怎麼改善民生，別人不去想，方大帥必須去想。
“以您的睿智，這些問題都不會太難解決。一如當初對您的承諾，我將竭盡全力。”費舍爾說着話，一個立正的動作出來，微微擡頭平視。
“我會一直信任你！對了，你可以告訴道格拉斯先生，我會將五十萬支步槍的訂單交給美國方面，前提是一半的款項以國債的方式支付。你還可以告訴他，一旦我獲得了國家政權，中國的國債在美國市場的發行，將由他所代表的人來操作。”方劍雄這個決定做出，在費舍爾看來還是有點疑問的。習慣了有話就說的費舍爾，在這一刻猶豫了一下才道：“老闆，爲什麼不是讓兩家競爭，而是直接交給美國？”
方劍雄笑了笑，反問一句：“美國現在有多少陸軍？五十萬支步槍兩年內交貨，請問，完成這麼一筆訂單之後，這些生產線該怎麼處理？”
唔，費舍爾開始渾身冒冷汗，這個老闆已經不是用奸商兩個字能形容的。
“如您所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費舍爾振作精神。首先可以肯定是，老闆對這個國家的政權志在必得，有這個前提，又是足夠強大的老闆，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對了，記得提醒道格拉斯先生，每支步槍配彈200，價格55元爲本人的最高接受價。”方劍雄又補充了一句，費舍爾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子彈生產線也難以倖免了。當然，不論怎麼看，這麼大一筆訂單，對於美國人而言，還是一件好事。
打發了費舍爾，鬼鬼祟祟的維克多拉着比埃爾出現在方劍雄的身後，一臉誠懇的維克多努力的笑道：“老闆，我不認爲美國人能造出品質有保證的步槍。”
方劍雄聞聲回頭，朝維克多笑了笑道：“維克多，如果你想成爲對華貿易的巨人，首先要誠實。好了，不要討論步槍的問題了，你已經失去這個資格。”
啊……。維克多傻眼了，呆呆的看着比埃爾。這一位上前笑道：“老大，我總覺得，這是一個陰謀。五十萬支步槍這麼巨大的訂單拋出，不弄足好處，這嚴重的不符合您的風格。”
“維克多，不要這個表情。”方大帥無視把兄弟的存在，上前拍了拍維克多的肩膀道：“維克多，你要牢記一點。在中國做生意，不能太死心眼。這裡我要告訴你一個重大的決定，一旦本人獲得了國家的政權，將繼續高舉鐵路國有化的大旗。到時候，我就怕你弄不來足夠的德國資金跟其他國家競爭。好了，你不用沮喪，因爲你即將獲得一筆巨大的訂單。”
“什麼？巨大的訂單？”維克多果然立刻從呆滯狀態恢復過來，眼珠子裡全是大洋。
“維克多，不要這樣外露，你要冷靜。老大即將獲得這個國家的政權，在國內產能有限的前提下，大規模的採購成爲必然。根據鮑勃判斷，老大至少需要一百個步兵師，還有……。”
“閉嘴！”洋洋得意的比埃爾被打斷了說話，方大帥完全沒有失禮的自覺，咳嗽一聲繼續，擺出繼續要說話的姿態前，做了個要煙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