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天氣晴好,大宅子的前院,上千名帶刀番子整裝待發,山東鎮守太監羅祥身穿玄色的盤領長衫,頭戴着紗冠,神態悠然地坐在前廳中喝着茶。
羅祥一邊喝茶一邊哼着小曲兒,在鄆城縣這塊小地方待了大半個月,今天終於可以放心離開,所以羅公公的心情十分愉快。
這時,少婦馬氏牽着一名小男孩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身後還跟着數名帶刀番子。
“羅公公!”馬氏怯生生地向着羅祥福了一禮,那小男孩阿滿倒是活潑,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脆生生地喊道:“阿滿給公公請安!”
羅祥笑吟吟地點了點頭,示意手下送馬氏母子上馬車。光頭番子燕揚看着身段風流窈窕的馬氏,扭擰着腰臀上了馬車,禁不住舔了舔嘴脣暗道:“真是個悶騷的娘們,夠味!”
話說昨晚羅祥看望過馬氏母子離開後,燕揚這貨便偷偷地折返把馬氏給霸王硬上弓了,結果後者半推半就的,事後也沒敢聲張。
羅公公瞟了燕揚一眼,平靜地道:“路上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將母子倆料理了罷!”
羅祥雖然答應過宋馳保馬氏母子一命,但對他這種人來說,承諾只是個屁罷了,只有死人才是最保險的,他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隱患,所以馬氏母子必須死。
“屬下遵命!”燕揚對羅公公的命令並不意外,只是覺得有點惋惜,如此牀上尤物,就這樣殺掉真是可惜啊。
羅公公皮笑肉不笑道:“燕光頭,管好你褲襠裡的玩意,若出了什麼紕漏,咱家會拿你的大光頭當夜壺!”
燕揚面色微變,訕訕地道:“屬下省得,公公放心,三隻腳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娘們還不容易,屬下不會在這方面犯錯的。”
羅祥杯中茶一口飲完,站起來淡道:“知道就好,出發吧!”
接下來羅祥便在幾名小太監的服侍下登上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城北門而去。
羅祥等人剛出了城門,一隊錦衣衛便風馳電掣地追出了城,有人大喝:“羅公公留步!”
羅祥的隊伍停了下來,那些帶刀番子如臨大敵地護衛在車駕前。
羅祥從馬車內探頭出來一看,見到高踞在馬背上的徐晉,不由皺了皺眉,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喲,這不是奉旨欽差徐晉徐大人嗎,攔住咱家的去路有何貴幹?”
徐晉微笑着道:“聽聞羅公公要離開鄆城縣,本官特意來送一程!”
羅祥面帶譏諷地道:“徐大人還真是個妙人,咱家昨天設宴相邀不來,今天反而不請自來了,嘿,您費心啦,徐大人!”
徐晉神色自若地道:“昨天本官公務繁忙,今天正好得空,羅公公不要見怪纔好!”
羅祥一時倒不明白徐晉葫蘆裡賣什麼藥,嘿嘿地冷笑兩聲不接話。
徐晉淡道:“噢,對了,本官還有一句要奉送給羅公公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宋馳雖然自盡了,但本官遲早會拿到證據抓住你的,羅公公自求多福吧!”
羅祥面色一變,繼續嘿嘿冷笑道:“咱家也有句話要奉送給徐大人,別太高估自己,小心風大閃了舌頭。另外,你屈打成招,逼死兗州知府宋馳,咱家會如實上奏朝廷。”
“羅公公隨意!”徐晉淡定地道,宋馳盜賣官糧證據確鑿,他自然不怕羅祥彈劾。
羅祥冷哼一聲放下窗簾,眼中殺機暴閃,冷喝道:“出發!”
一衆帶刀番子重新啓程,錦衣衛倒沒有再阻攔,徐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衆番子護着的兩輛馬車,淡道:“回城!”
徐晉率着一衆錦衣衛撥轉馬頭回城,徑直來到縣衙後堂。如今整個縣衙後堂都是禁地,只有錦衣衛和少數人可以進入,其他衙役官吏一律禁止靠近。
徐晉回到後衙,李言聞父子正好從一處廂房中行出來,見到徐晉便主動迎了上來。
“情況如何?”徐晉問道。
李言聞神色凝重地道:“比較嚴重,鄙人也沒十分把握,但會盡力救治。”
徐晉點了點頭道:“有勞李大夫了!”說完便舉步走進房間。
房間內瀰漫着一股濃烈的中藥味,此時正有一人躺在牀上,腦袋包紮得像印度阿三似的,赫然正是撞柱自殺的兗州知府宋馳,但見其胸口正在微微起伏,很明顯還活着。
錦衣衛把總司馬轅不禁暗暗砸舌,他奶奶的,這鳥人還真是命大,腦袋骨頭都撞塌了一塊竟然活過來了。
徐晉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後世連“半腦人”都有呢,癟了半邊腦袋還好好地活着。他之所以散佈宋馳死亡的消息,今天又特意跑去給羅祥“送行”,無非是在演戲,營造一種自己已經氣急敗壞的假象罷了,好讓對方認定宋馳確實死了。
“薛護衛去哪了?”
從房間出來後,徐晉不由隨口問,這段時間薛冰馨總是形影不離地護衛在身邊,這時沒見到她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司馬轅訕笑道:“薛姑娘上街去了,屬下也沒問她去幹嘛,要不屬下派弟兄上街找找?”
徐晉瞟了這貨一眼,是沒問還是不敢問?搖頭道:“不必了,通知歸德衛準備一下,明天本官會押解犯人前往兗州府城。”
兗州府城的牢房中還關押着數百名地方的犯官,徐晉準備把所有犯人都集中到兗州府城中審理,糧倉虧空案到目前爲止雖然沒能揪出羅祥這種幕後的大魚,但也可以暫時作個小結了。
……
薛冰馨在街上走走停停,最後轉入一處狹窄的小巷,停在一座不顯眼的小宅子前,此宅子的牆跟底下畫着一枚同樣不顯眼的圖案,形如小孩塗鴉。
薛冰馨用獨特手法敲響了大門,片刻之後有人打開門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立即就把薛冰馨讓了進去。
“我在城門附近找到一枚暗號,沒想到還真是薛師姐所留的,話說趙師兄正發散弟兄到處尋找你的下落呢!”開門之人名叫荊震,同樣是白蓮教的弟子,一直潛伏在鄆城縣中。
薛冰馨聞言欣喜地問:“趙師兄和孫師兄他們都沒事吧?”
荊震點了點頭道:“趙師兄和孫師兄均安然無恙,對了,薛師姐既然沒事,爲何不回鏢行?大家都快急死了。”
“我……還有些私事要辦,再過幾天就會回鏢行,你告訴大家不用擔心。”薛冰馨神色有點不自然。
話說趙師兄他們都想着殺死徐晉,薛冰馨自然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留在徐晉身邊當護衛,所以這段時間並沒有主動聯繫教中弟子。
荊震忙熱情地問:“薛師姐需要幫忙?”
薛冰馨搖了搖頭道:“不需要,馬上就好了,到時我自己會回鏢行,麻煩荊師弟給趙師兄他們傳個口信!”
荊震點了點頭道:“這個容易,回頭我便跑一趟範縣。”
薛冰馨又和荊震聊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後者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偷偷地從後門離開宅子,輕車熟路地繞到前面,待薛冰馨出現在主街上,然後遠遠地跟在後面。
當荊震看着薛冰馨進了縣衙大門後,眉頭不禁深深地皺了起來,如今整個鄆城縣都知道,欽差徐晉就在住在縣衙之中。
薛冰馨回到縣衙後堂,見到二牛正在收拾行李,不由奇道:“二牛,你收拾東西幹嘛?”
二牛憨笑道:“薛護衛,老爺明天要出發前往兗州府城了,現在收拾一下。”
薛冰馨轉身便往書房去,果然見到徐晉在整理案卷文書,於是一言不發地行上前幫忙。
徐晉笑着說:“本官還以爲薛護衛不告而別了呢!”
薛冰馨冷瞥了徐晉一眼:“本姑娘一諾千金,說了保護你一月便是一月。”
徐晉正容道:“還差幾天而已,薛姑娘若有事情便去辦吧,不用太較真的。”
薛冰馨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頭淡道:“不必了,也就幾天罷了,本姑娘不想欠着你的。”
徐晉聞言也不再廢話,聳了聳肩,繼續收拾案卷,現在他只想儘快把案子搞定,然後回京陪小婉,還有跟如意的婚事也該落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