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桀的怒斥聲中,蘊藏着真龍傲世之氣,足以威懾一切宵小。
“饒命、饒命……”
殿外傳來幾聲哀呼,暗中之人不敢再藏,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
“是你?金輪殿主已經隕落,你此番前來,要爲他報仇嗎?”
將來者看在眼中,葉桀微微一愣,隨即開口。
入殿來的,是原先與葉桀有過一面之緣的石獅石右,聽聞此言,石右頓時像嚇破膽一般,將身形匍匐在地,顫聲開口:“不敢、不敢……連金輪殿主都不是你的對手,我又能做什麼?此番前來,絕無尋仇之意。”
“是嗎……”
葉桀點了點頭,他放開感知,忽然眉頭一皺,隨即問道:“殿內其他人呢?怎麼只有你在這?”
石右訕訕開口:“稟報上仙,金輪殿本就人少,其他人都在剛剛戰鬥時,被捲入了一念轉輪當中,除了我和我的兄弟石左外,其他的人,恐怕都……”
葉桀瞭然,他剛剛還在思考,爲何越往後,擊殺金輪殿主得到的陰德越少,原來殿內鬼魂都被一念轉輪替死,到最後都沒幾個了。
葉桀腳下,石右戰慄不已,生怕那人殺紅了眼,將它也碾成碎片。
葉桀看出了他的不安,開口道:“你不用擔心,我並非濫殺無辜之人,與你無冤無仇,不會傷害你。金輪殿主會死,皆是他咎由自取……”
正說着,葉桀懷中的七面縫合頁,忽然傳來劇烈震盪,隨震盪一同出現的,還有一陣凌駕世間,連天地也爲之退避的強悍氣息。饒是以葉桀如今的實力,在那股氣息前,也有如螢火與皓月之別。
葉桀不敢怠慢,連忙將七面縫合頁拿出,卻見上面用淋漓的鮮血寫着幾個大字:
【魔羅殿主召見。】
文字的含義,令葉桀眼瞳一縮,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說起來,這七面縫合頁,並非葉桀所有之物,它真正的主人,便是魔羅殿主。
這才過了半會,魔羅殿主便已得知金輪殿主的死訊,並且要召見自己,着實令葉桀心中一驚。
葉桀可以不懼金輪殿主,但不能不怕魔羅殿主。面對冥府最強者,且極有可能成爲冥獄大帝的摩羅,葉桀不敢有絲毫怠慢,也顧不上和石右多說,便將一旁休息的林晗煙,再度化作冥靈法寶,準備動身離去。
隨着菩提心法等級提升,葉桀渾身所有功法都一併提升,他的冥靈神決,也來到了歸真等級。
運用歸真等級多出來的特殊技巧,葉桀能將林晗煙化作冥靈法寶,並逐漸恢復她的疲憊,讓她宛如陷入熟睡般養足精神,只是對崩解的傷勢仍舊無能爲力。
葉桀拿出縮地石,準備返回魔羅殿,但當他用黑石擊地,結果什麼也沒發生。
葉桀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冥府大陣好像失效了……一旦冥府大陣失效,鬼魂便沒法用縮地石挪移,想要返回魔羅殿,就算我化龍飛回去,少說也得幾個月才行,只怕摩羅殿下等不了那麼久……”
無奈之下,葉桀只得將眼神,望向一旁的石右:“冥府大陣失效了,你能讓它重新運轉嗎?”
石右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可沒那個能力。想要恢復冥府大陣,需以殿主權能執行,而今金輪殿主已經隕落,只怕沒人能復原冥府大陣。況且剛剛戰鬥的餘波,破壞了冥府大陣的核心陣紋,想要復原,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葉桀頗有幾分爲難,縮地石不能用了,他要如何回到魔羅殿?
正當葉桀無奈之際,石右像是想到了什麼,提議道:“上仙,縮地石不能用了,但挪移符還能用,金輪殿中有一處符兵堂,當中或許存在挪移符……只是,這挪移符只有凡鬼能用,一旦成了鬼仙,可就用不了了。”
葉桀點了點頭,他看着石右,緩聲出言:“不必稱我上仙,我可還沒成仙呢,這挪移符對我來說剛剛好,麻煩你替我取來。”
石右受寵若驚,連忙開口:“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您在此等候片刻,我這便替您取來。”
石右一搖一晃的跑遠了,不多時,它便叼着數張符紙跑了回來,與它一同來的,還有與他相差無幾的石左。
葉桀接過石右口中的黃紙,仔細一看,正是自己需要的挪移符,他道了聲謝,便催發挪移符,身形如煙消散。
重回魔羅殿,葉桀內心略顯沉重。
明明摩羅殿下交代的任務,是讓金輪殿主配合自己,前去刺殺巫神殿主,哪曾想巫神殿主還沒刺殺成,金輪殿主卻先死了,而且還是被自己殺的。
葉桀撫了撫額,幾乎能想到魔羅殿主得知此番消息後,會有多麼震怒,也不知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嚴酷的懲罰。
葉桀心中不安,從往日傳聞來看,誰若是得罪了魔羅殿主,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更別說公然破壞魔羅殿主的任務了,自己這回怕是要遭殃了。
只是,爲了保護徒兒她們的安危,葉桀就算不想對金輪殿主出手,也必須這麼做。連擁有七面縫合頁的自己,對付金輪殿主都那麼費勁,徒兒她們定然不是金輪殿主的對手。
很快,在數位身披血袍的修羅通報下,葉桀步入魔羅殿正中心的永夜宮,一眼便望見置身寶座的魔羅殿主。
一見摩羅,葉桀背後冷汗直冒,別看寶座上的摩羅悠閒愜意,星眸半睜,素白的左手撐着腦袋,修長的右腿高高翹起,但誰若是被她這副模樣迷惑,忽視了她傲視三界的實力,定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摩羅殿下,金輪……”
葉桀低下頭來,不敢直視魔羅殿主,正欲將事情經過稟報,忽然被一陣話語打斷。
“停。”摩羅眯了眯眼,“我讓你開口了嗎?”
葉桀深吸口氣,不敢多言,只是將頭俯下,等候魔羅殿主發落。
魔羅殿主卻不再開口,只是默默看着面前的葉桀,就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葉桀不免感到幾分焦慮,別看魔羅殿主什麼也沒說,但他所承受的壓迫感,卻毫不亞於與金輪殿主決一死戰。
魔羅殿主越是沉默,葉桀心中恐懼越甚,就在葉桀快要堅持不住之際,摩羅終於開口:“你現在可以說了。”
葉桀不敢猶豫,更不敢有半分怨言,連忙將事先準備好的說辭道出:“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我發現金輪殿主的心思並不在刺殺上,任務就快開始,他竟然還在分心別的事情,我擔心他的冒失之舉,可能會破壞任務,令刺殺計劃敗露,不得不先一步將他除去。”
摩羅不答,她的神色古井無波,居高臨下的俯視葉桀。
葉桀心中焦慮不已,也不知這份說辭能否令魔羅殿主滿意,從她那尊貴不凡,富有神性的面龐上,葉桀看不出任何答案。
摩羅俯視葉桀,星眸中透着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好一會後,這纔開口:“你知道嗎?我喜歡那些敢於承認自己野心的修羅。”
“野心?”葉桀一愣。
摩羅嘴角上揚,不禁莞爾:“在某些文化中,承認野心被認作是一種可恥的事情,人們壓抑自己真正的慾望,不管做什麼,都要扯上仁義的大旗來遮掩自己的野心。一場戰爭開始的藉口,都說對方是不義的,而我是正義之師,而不會直說,我就是要征服你們的土地,奪取你們的城池,踐踏你們的女人。”
摩羅輕笑一聲,柳眉舒展:“就算你直說,你想當閻羅殿主,而金輪殿主擋了你的路,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相反,我會很欣賞你的勇氣。”
葉桀乾咳一聲,總覺得魔羅殿主一定誤會了什麼,連忙開口:“摩羅殿下,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是嗎?”摩羅並不相信,“那你如何解釋,金輪殿主的繼承者,也就是金盛和金泰,就在金輪殿主死亡前不久先一步被殺了,導致現在無人能繼承金輪殿主之位?難道你想說,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嗎?”
“這……”
葉桀撓了撓頭,一時無語,事情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仔細回憶,金輪殿主好像的確說過,在他死後,金盛和金泰其中之一,將繼任殿主之位。
事情的起因,是徒兒夏薇她們得罪了金輪殿,金輪殿主派出金盛金泰去找回場子,結果又被夏薇她們所殺。葉桀明明是爲了保護徒兒,這纔對金輪殿主出手,壓根就沒有奪取殿主之位的念頭,然而放在魔羅殿主眼中,事情也在悄然間發生了變化。
見葉桀不願承認,摩羅打了個哈欠,也懶得跟他多說,便直接了當的開口道:
“如今金輪殿主之位空缺,而主帳在於我手,我可以任命任何人爲金輪殿主。你到底想不想當金輪殿主?以你的實力,倒是足以勝任這金輪殿主之位。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要是你還像這般扭扭捏捏不願承認的話,那就算了。”
“如果摩羅殿下允許的話,自然想當。”
葉桀乾咳一聲,面對這等好事,他當然不會拒絕。成爲一殿閻羅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所有鬼魂的夢想,不知道多少鬼魂,畢生都在爲實現這一目標而奮鬥不休。
成爲一殿閻羅,不光擁有了萬人之上的地位,其他的好處可謂數之不盡。
令葉桀意想不到的是,摩羅非但沒有因爲金輪殿主的死而責罰自己,相反,還對自己的舉動多加賞識,將殿主之位賞賜給了自己,這等好事,只怕做夢都要笑醒。
而魔羅殿主的那番話語,也引發了葉桀的深思,不知爲何,葉桀總覺得她展現出來的氣度,和自己印象中的其他人很不一樣,那份封賞自己爲殿主的氣量,更是其他人不可能擁有的。
“如今,你便是金輪殿主了。具體的事項,你可以通過手中的縫合頁管理,需要怎麼做,應該不必我來多說。”
摩羅的話語又一次在葉桀耳畔響起,不過這一次,她的言語中,也帶上了幾分不容忽視的恐怖威壓:
“就算你成了金輪殿主,任務也一樣照舊。金輪殿主的更替,會令還陽節推遲一段時間,別忘了你身上肩負的任務,你還是要去刺殺巫神殿主,拿回巫神殿主帳。要是任務失敗的話,你應該知道後果。”
摩羅的話,令葉桀心頭一凝,連帶着剛剛成爲一殿閻羅的喜悅,也在悄然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濃濃的謹慎。
七面縫合頁現在雖然在葉桀手上,歸葉桀保管,但這些主帳實際上還是屬於摩羅所有。摩羅能讓他當金輪殿主,也能換別的人來當,殿主的任命,全在摩羅一念之間。
想到這,葉桀忍不住深吸口氣,這下他算是明白,爲何其他殿主,說什麼也不願將殿內主帳交給摩羅。
一旦主帳受制於人,這個殿主當起來可以說沒有任何底氣,命脈完全被摩羅一手掌握,想要什麼時候廢除殿主,另立新人,便能什麼時候這樣做,身爲閻羅殿主,位置卻完全坐不穩,這種感覺可是相當不好受。
即便如此,成爲金輪殿主,對於葉桀而言,仍舊是一份意外之喜。
曾幾何時,葉桀只是小小的鬼差,別說殿主了,就連無常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如今成了一殿之主,獲得了閻羅之位,這當中有多少辛酸艱苦,只有葉桀自己才知曉。
“我定不會讓摩羅殿下失望。”葉桀恭聲承諾。
直到告退下去,離開了摩羅所在的永夜宮後,葉桀這才鬆了口氣,心底仍舊殘留着幾分難以置信。
“我當上……閻羅殿主了?”
成爲殿主,也意味着今後將擁有取之不盡的陰德。哪怕是再爲兇殘嗜殺的修羅,所能獲取的陰德,在閻羅殿主面前,也只是一個零頭而已。
一個大洲的所有靈魂,進行的每一次輪迴轉世,都需要向殿主支付陰德抽成,那究竟是一筆多麼龐大的陰德,葉桀現在還難以想象。
以金輪殿的規模而言,尚且不能籠罩整個東勝神洲,東海之外的範圍,皆由巫神殿管轄,但就是東勝神洲一半的範圍,對於葉桀而言也已經足夠了。
回想起摩羅的話語,葉桀的目光,也不禁落在了手中的七面縫合頁上,閻羅殿主的秘密,而今就藏在這小小的殘頁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