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不小心掉進了獵人們設的捕獸陷阱裡去了?心兒想了想,從地上撿起一根較長的樹枝,一邊在地上試探着一邊往前走,直走到那一大片厚厚的落葉邊緣,小心翼翼地先將樹枝伸過去往裡探了探,果見落葉之下並非實地,連忙用枝子將那些落葉枯枝撥開,立時現出個兩尺方圓的洞來,便向着洞內提聲叫道:“譚小姐——聽得到麼?你可在裡面?”
喊了一陣卻不聞迴應,便估摸着譚錦瑟掉下去後被摔得昏了,只得又往那洞邊上挪了挪步子,而後小心地探着頭往裡看,卻見這洞內漆黑一片,縱有火把也照不到底去,當是個極深的洞,不由得犯了愁,倘若這譚錦瑟遲遲醒不過來,不被凍死也得被悶死在下面,只好從地上撿了小石頭扔下去,期望能丟在她身上將其敲醒,且不時地朝着洞下呼喚,等她醒時能夠聽到。
忙活了一陣仍舊沒有迴應,卻見陳婉婉從後面舉着個燃着的樹枝子跟了過來,一見地上那洞不由嚇了一跳,慌道:“譚小姐掉下去了麼?”
心兒將她扶住,道:“只怕是的,我叫了半天不見迴應,很可能是摔昏過去了。這洞太深,時間長了只怕會窒息,我們必須得儘快想個法子把她救上來。”
陳婉婉急道:“現在就是下山叫人只怕也來不及呀!要怎麼救她?要、要怎麼救戚公子他們?早知如此就不該來的……”說着便急得哭了。
心兒笑着一拍她肩頭,道:“你呀,就別再給我添亂子了,先想想怎麼救人罷!”
陳婉婉聽了連忙一擦眼淚,探着頭也往那洞裡瞅了瞅,果然深不見底,先就怯了,道:“這麼深的洞是誰挖出來的?不會是……不會是什麼野獸罷?”
一句話倒提醒了心兒——這麼深這麼寬的洞絕不可能是野獸挖出來的,就是獵人也不可能挖這麼深的陷阱來捕獵,且蹲下身來細看,這洞壁上竟有鐵鏟挖掘過的痕跡,一下子醒悟了過來:這是一條隧洞!一條人爲的、爲了某種特別目的才挖的隧洞!
既然是人爲挖出來的,那麼目的肯定是通向某處,而既然能通向某處,那麼下邊肯定會有充足的空氣,這麼一想心兒才略略放下心來,看了陳婉婉一眼,道:“婉婉,把綬帶解下來。”
陳婉婉一愣:“要綬帶做什麼?”
“綁住這燃着的樹枝垂下洞去,看看譚小姐是否真的在裡面,”心兒道,“我因要拽着這綬帶往下放,不能解自己的,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
陳婉婉聞言只好把自己腰上綬帶解下,一手提着褲子一手舉着樹枝子給心兒照亮,心兒便用那綬帶一端繫住自己拿來的那根燃着的樹枝子,手則抓着另一端,小心翼翼地放下洞去。藉着火光,心兒同陳婉婉一齊探頭往下看,還沒看出個究竟來,陳婉婉便覺有個什麼粗粗涼涼的東西慢慢地纏上了自己的右腿,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由尖聲叫了起來:“蛇——”
心兒一驚,還沒等看清陳婉婉腿上那蛇的樣子,她就已經驚慌失措地跳了起來,因一手提着褲子一手舉着火把,身體便無法掌握平衡,一個踉蹌便向那地上洞中栽去,心兒慌忙用手拽她,卻沒能禁住那下墜的力道,一併被陳婉婉帶下了洞去,正摔在一堆軟軟的落葉上面。
好半晌兩人才從疼痛驚慌中緩過勁兒來,心兒黑暗裡忙問:“婉婉?你還好麼?那蛇還在麼?”
聽得陳婉婉慌着聲道:“不、不在了,掉下來的時候好像甩掉它了……心兒!心兒!怎麼辦?!我們也摔下來了,這洞這麼高,萬一他們發現不了,我們豈不是要活活餓死在這裡?!”
心兒聽她說話中氣十足,知是沒有受傷,因而放下心來,摸索着找到那一併掉下來熄掉的樹枝,重新從懷裡掏了火摺子點上,尋到陳婉婉摔坐的位置,將綬帶遞給她重新系好,安慰道:“不必擔心,最多到了明日她們幾個下山去叫人來,總會發現咱們的,就在這裡等着罷。”說着用樹枝子照着四下裡找了一找,果見那落葉堆里正躺着昏迷不醒的譚錦瑟。
因陳婉婉掉下來的時候被心兒拽了一把,而心兒又早有準備,所以兩個人掉到洞底都沒有受傷和昏厥,而譚錦瑟卻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摔下來的,所以情形要壞一些。心兒走過去掐她人中,半晌譚錦瑟便醒了過來,聽心兒說明了前後情況,倒也不慌,只管坐在那裡轉着眼珠子四下打量。
這個洞果然如同心兒所料,是人爲挖出來的一條隧洞,在洞底橫向開着一道半人高的洞口,洞口往外呼呼地冒着冷風,也不知是通向何處去的。心兒便將洞底落葉歸攏了歸攏,同譚錦瑟和陳婉婉坐在上面,而後弄滅了樹枝子,以免燒完後就沒有可以用來照亮的東西了。
默默坐了一陣,那冷風吹得三個人渾身發抖,忍不住往一起湊了湊,然而還是不能禦寒,陳婉婉便建議把落葉點燃了取暖,心兒卻說不可,這落葉不禁燒,很快便會燃盡,屆時三人連坐也沒得坐,地上這麼冷,肯定撐不過一晚。
又生扛了一陣,譚錦瑟冷得受不住了,蹭地一下子站起身,道:“這道橫着的洞能往外颳風,說明洞的另一端有通到外面的出口,咱們這樣硬撐肯定不行,依我看不如進這洞去冒冒險,說不定還能找着出路,大不了再原路返回就是。”
心兒卻將頭一搖:“不妥,這洞不知是什麼時候挖的,萬一有了年頭,只怕會有蛇蟒一類的東西寄居於內,冒然闖入太過危險,還是留在此處等到天明得好。”
“等天明?”譚錦瑟冷哼一聲,“你若是留在此處只怕就等不到天明瞭!這風吹得比寒冬夜裡的北風還冷,咱們都只穿着秋裝,等到真正入了夜,我看咱們誰也熬不過去!”
“只要我們不停活動就能保持體溫,總會熬過去的。”心兒平靜地道。
譚錦瑟只好不再作聲,滿洞裡來回走着給自己取暖,過了一陣陳婉婉也受不住了,站起身來在洞裡轉圈圈,然而畢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從沒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樣的罪,還沒熬過半個時辰就實在撐不下去了,忍不住向心兒道:“心兒,依我看還是按譚小姐說的來罷!我寧可冒冒險去找出路也不想再留在這裡了,真是凍得受不住了!”
耳裡聽得陳婉婉說起話來上下牙直勁兒相撞,心兒只得暗暗嘆了一聲,道:“那就試試罷,洞裡風大,點不了樹枝,看不到周遭狀況,咱們三個務必緊緊挨着,千萬不可走散。我在前面打頭,婉婉居中,譚小姐在最後,如果遇到危險,你們就立刻沿路退回這裡來,好麼?”
陳婉婉同譚錦瑟便都應了,又聽得譚錦瑟笑了一聲,道:“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怎麼能在最前頭呢?還是讓我來罷。”
心兒便也笑道:“你不也是嬌滴滴的姑娘?還是我來罷,我小時候就在山裡長大的,對山中情況比你們知道得多一些。事不宜遲,這就出發罷。”
譚錦瑟便不多說,黑暗裡摸索着找到心兒的位置,見心兒過來拉她的手,遞上一根樹枝道:“咱們三個都用左手握住這根樹枝,藉着它連在一起,千萬不可放開,這樣在黑暗中就不易走散了。”陳婉婉便也摸着這樹枝握住,而後由心兒打頭率先彎腰進入那橫向打的隧洞之中。
這隧洞只有一人寬窄,半人多高,因此三人只能排成一排彎着腰前行,好在洞底還算平坦,因此走起來倒也順暢。約摸行了盞茶功夫,見前面心兒停住了腳,譚錦瑟便問怎麼回事,聽心兒答道:“這洞現在出現了兩條岔路,一條向左一條向右,兩邊都有風吹過來,卻不知走哪條好。”
譚錦瑟便道:“先走右邊,右邊不行再返回來走左邊,這還不簡單麼!”
心兒想了想,立在岔路處分別向着兩個方向深深地呼吸了幾口,而後道:“走左邊,左邊的風有落葉的味道,想來更接近地面。”
譚錦瑟不由哧地一笑:“敢情兒你還有這樣的本事!那右邊呢?右邊的風是什麼味道?”
心兒頓了一頓,方道:“腐味,腐屍味。”
陳婉婉嚇得叫了一聲,顫着道:“心兒你別嚇我……這裡怎麼會有腐屍?”
心兒不由笑道:“怎麼會沒有,各種小動物的屍體,山裡很常見的,有些野獸捕到獵物一時吃不完就先把剩下的藏起來,有的藏在樹上,有的藏在洞裡,因此這地下風中會夾着腐屍味兒也並不奇怪。”
陳婉婉這才膽顫心驚地哦了一聲,不敢再多言語。三人加快了步子往左邊岔路拐去,還沒走得多遠,心兒那裡又停了下來。譚錦瑟有些不耐煩了,問道:“又怎麼了?不趕緊找路出去,還走走停停的!”
心兒沉着聲道:“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兒——這裡又出現了兩條岔路,若是遇到一回也就罷了,如今又遇到一回,只怕這隧洞並不簡單。”一行說一行掏出火摺子來照了照,卻見這洞壁雖然也是出於人爲挖掘,但土的顏色明顯不同於三人掉下來時的那個地洞,這裡洞壁的顏色似乎更久遠一些,洞的形成也有了一定的年頭。
什麼人會無聊到在這裡不停的挖岔路呢?且左一條右一條的縱橫交錯,一個走不好就有可能迷路——迷路?!老天,這、這是一座地下迷宮啊!心兒一驚,忙道:“退回去!咱們原路退回去!這裡走不得,越走只怕會陷得越深!”
陳婉婉忙問是怎麼回事,心兒便將自己的推測說了,譚錦瑟也不敢多耽擱,由於這洞只有一人寬,三人無法整個掉頭,所以只能轉個身,由譚錦瑟在前帶路,沿着原路折返回去。
洞內風大,心兒的火摺子很快便被吹滅了,三人只好繼續摸黑往回走,走了一陣心兒覺出不對來,忙忙叫了停,疑惑地道:“方纔我們從那條岔路拐過來後似乎沒有這麼長一段路,照理說早該向右拐了呢。”
譚錦瑟也覺出有異來,心中一驚,道:“莫不是我們走過頭了?如今彎着腰在這黑漆漆的洞裡鑽來鑽去,我早就沒法兒判斷遠近了!”
如今最是到了難做決定的時候——究竟是繼續往下走,還是折返回去看看是否走得過了?就算返回去當真能找到岔路,可又怎麼證明這條路就是來時的路呢?一時間陳婉婉又急得哭了起來,譚錦瑟也是煩躁不已。便聽得心兒平聲靜氣地道:“這個時候最不能慌,一慌就亂了分寸。咱們都冷靜冷靜,從這個地方起往回走,然後數着步數,這樣就不容易走過頭。”
說着又轉過身去重新打頭往回走,一隻手沿着洞壁一路摸索過去,而後到了岔路口,便道:“從方纔的地方走到這裡一共是一百一十三步,記住這個數,現在往左拐,如果沒錯的話,左邊這條路便是咱們來時的路,仍然數着步數,就算走錯了,咱們再按着步數走回來就是了。”
陳婉婉同譚錦瑟齊聲應了,三個人便又往左拐,一行走一行記着步子。然而走了一陣後心兒又停住了腳步,道了聲:“錯了,看來不是這條路,前面又是兩條岔路,轉身罷,回到方纔的岔路口繼續往前走。”
由於記住了步數,三個人這回也不慌了,只管心裡數着慢慢走。因都是女孩子,腳步便輕,加上又都在心裡記着步數,呼吸也都跟着放得輕了,所以這洞中其它的動靜便能聽得一清二楚,正慢慢走着,便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直嚇得陳婉婉張口便要驚呼,幸好心兒見機得快,一把便捂在了她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