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加長豪華大轎車威風凜凜的停在了大門外不遠的地方,寬厚的車頭正對着大門,兩隻側梯形的大燈像一對立起來的狼眼,惡狠狠的盯住前方。大轎車的後面,堵着公路中央,一溜小轎車排出四五輛,在這豔陽高照的上午九十點鐘裡,顯得分外跋扈。
大轎車的右後門外彎腰站着一個狗頭人,黑綢褂子白綢褲,頭上禮帽,腳下扎口黑布鞋,隔着車門和裡面正說着些什麼。
韓三領着中心主管和侍從官還有兩個全副武裝的狼人大兵從一扇角門走了出來,一擡眼正看見那個就差一把盒子炮拍片都不用再補妝的狗頭人。
那個狗頭人也發現了大門這邊的動靜,趕忙把腰壓得更低,給車裡的人傳話。
大轎車的後門開了,在狗頭人遮擋車楣的殷勤中,從大轎車裡又下來一個狗頭人。
一身土黃色的薄呢子筆挺制服,同色的短檐圓帽,在深春的薔薇之月裡,顯得有些厚重,腳上是一雙雪白的高筒襪,套着一雙原色的木屐。
看到木屐,顧問先生的一雙狼眼不由得一眯。
隨着塞沃萊斯的社會環境逐漸的寬鬆好轉,有越來越多的地精和狗頭人開始不滿足於現有的社會地位,開始努力爭取參與社會管理層面的話語權。
有這些想法的地精和狗頭人通常都是積累了大量的財富,與狼人溝通密切利益相關的一撥人。
他們夢想坐到城主辦公廳的會議桌邊,卻不想以毫無原則和底線的跪舔達成目的,巨量的財富和更底層民衆長久以來的敬畏和仰望讓他們彎不下反曲的膝蓋。於是,他們選擇了一種低烈度的方式,從各個方面和角度融入、滲透、試探、收買,要以一種體面的方式來到臺前。
木屐就是一種隱喻的試探。
在地精和狗頭人戰爭時期,雙方在有限裝備皮質甲冑之外,更多的是簡陋的木甲。用麻繩穿起木片,在不考慮靈活移動和火攻的情況下,木甲不會比皮甲喪失太多的防禦力,水戰的時候反而更多優勢。
狼人統治下,嚴禁其他種族使用皮具,升斗小民也就算了,但那些被納德爾閃瞎了狗眼的膨脹二貨卻總有一分不忿在心頭攛拱。於是,木器很快就在膨脹起來的地精和狗頭人階層中受到了畸形的吹捧。
紀念先祖的畫像上是穿着一身精緻木甲的老地精,男孩子玩的玩具是木刀,一家人去遊樂園騎旋轉木馬,夏天的摺扇是香木的,男女老少只要不是去搬磚,連三九天都有一雙木屐擺在鞋櫃邊等着穿。
能攢下那麼大家當的地精和狗頭人自然不是傻的,這種構思極爲微妙風潮,就連經驗最豐富的槓頭也找不到攻訐的角度,只能聽之任之。
這幾年來,肆無忌憚在眼前走來走去的木屐已經讓狼人們積攢了足夠多的憤怒。在狼人看來,穿這種腳底板不會打彎的木頭鞋上街的人一定有病……如果沒病,那就一定是有病了。
眼前,就有那麼一雙木屐嘎達嘎達的走過來,顧問先生的心火莫名的騰了起來。
“您好,顧問先生。我是來自康斯坦丁集團的董事,道格戴斯家族的麥克。”木屐狗頭人拔直了胸脯,四十五度向上仰望。
“有什麼事?”好可惜啊,這麼年輕,有二十歲嗎?還沒當過舔狗吧……韓三悲憫的俯視着這個小可憐。
“我這次來,是想跟您談一談合作方面的事。怎麼,就在這裡談嗎?”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儒雅隨和自以爲是的假笑,還特麼搭配了一套極爲惡俗的攤手聳肩的瓜樣子。
“說另一件事吧,我很忙。”
“什,什麼事?”黃制服木屐狗頭小青年感覺有些混亂。
“說說無法合作之後的事,你有什麼打算?”
“呃……”年輕在這時候就成了比較尷尬的短板了,黃制服木屐狗頭小青年很丟臉的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一個吃飽了撐到的擬聲字。
顧問先生淡淡的說道,“沒有嗎?那就不遠送了。”
黃制服木屐狗頭小青年登時狗臉通紅狗眼圓睜,“雖然很遺憾,但我還是會留一個搬家公司的電話給你,免費的,不必感謝我。”
小木屐咔咔咔走的飛快,顧問先生身後的侍從官和中心主管面面相覷,想不到這麼兩句話就能崩的如此徹底,一時間都想不到什麼可以表示仰慕的客套話來。
等小木屐快走到大轎車旁邊,顧問先生一直貼在褲縫上的左手小指忽的動了動。
彷彿一道天雷劈落,黑衣白褲禮帽布鞋的狗頭人隨從眼睜睜看着談判失敗的董事先生憑空綻放成一團血霧,一隻木屐崩砸在大轎車的窗玻璃上,生生砸出了一大片蛛網。
頓時無數驚呼,轎車後隊本有不少狗頭人站在車旁,眼見陡生異變,手忙腳亂的摸出長短qiāng械,藉着車體掩護瞄住大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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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門附近警戒的特戰隊大兵更早醒覺,對面摸qiāng,這邊已經架好了長qiāng短炮,兩挺機關炮一左一右居高臨下,冰冷的炮口登時壓住全場。
良久,一個嘶啞尖利說不出怪異的嗓音吼了起來,“幹什麼!?光天化日的殺人吶!?還有沒有王法啦!?報警,報警啊!”
兩手攥拳,彎下腰,更像是在聲嘶力竭的發泄,是那個已經溼了的狗頭人隨從。
“先生……”
韓三擺一擺手,打斷了侍從官想要說的話,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狗頭人隨從的身前。
“是你乾的!?”狗頭人隨從撐着膝蓋,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身前這高大的狼人。
“是神罰。”韓三晃了晃左手小指上的鐵環。
狗頭人隨從的瞳孔立刻縮成了一根針,“悔恨之戒……麥克沒有做錯事!麥克有權力拿回自己的地。”
“我從未否認這一點,讓麥克……讓這塊地的合法繼承者來談,隨時都可以。”
“那你還殺了麥克?!”
“是神罰。”
韓三面無表情的俯視,“你要搞清楚,這完全是兩回事。土地的事,找我來談,上神的事,找上神去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