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左郡鎮軍是古秦定鼎中洲的上七軍之一,有號“撼山”,百二十年前八方逐鹿,撼山軍是古秦朱氏手裡少有的強兵。
古秦抵定中洲,撼山軍長駐山左,是爲河東屏障。近畿之內,除了禁軍和薊郡的裂地磐石二部,撼山軍威名最重,乃中洲中南之砥柱。
不過,這都是百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承平日久,武備廢弛,將不知兵,風侵水蝕之下,撼山軍已只剩下一面旗子張揚,不過是平安年月沒有戰事檢驗成『色』,撼山軍身上朽透的那一層酥殼尚無人捅破罷了。
這次機會來了,小涼山舉衆扯旗,東出北漕河劫了閩南荔枝貢,後主力西歸小涼山待機而動,山左鎮軍首當其衝,是不剿也得剿的一個場面。
時任撼山軍鎮撫使常思成,責無旁貸,只能心下忐忑的拉起大隊,頂着四面八方的日夜襲擾,撲到小涼山賊寇近前來,惴惴對壘於小涼山口之前。
韓三看其紮營駐壘尚有章法,大營之中也沒看見什麼投壺狎女的荒唐事,知道軍中還有大將,一時半刻還有的消磨,遂不理會。
鋪開道標地圖,朱曉常的名字在小涼山深處的天樞峰上忽隱忽現,辨了辨大概方向,韓三撥轉大腳機車的車頭,擰出一柱強光打穿暗夜。順着光亮指引,大腳機車轟隆作響,直奔着溪河古道而上。
上了山,大腳機車就不得用了,伏地魔轉身變化,一輛高仿的山丘之王現在眼前。韓三跨上山丘之王,走山過澗如履平地,此時方知這輛diy機車的諸般妙處。
青面獸楊聰的老營盤踞在小涼山天樞峰半腰一間破廟左近,搜掠來的糧草被服甲械箭支也大多集聚在此,強賊者衆,守衛森嚴。
這間破廟後院有一間柴房,朱曉常就被關在的柴房裡。
韓三催着隱形的山丘之王一路轟鳴,從無數明哨暗樁間闖過,如入無人之境。
到了柴房門前,像是沒看到門口左右的兩個守衛,徑直轟破柴房的木門,進得門來,山丘之王打了一個旋兒,穩穩地停在朱曉常的身前。
朱曉常癱在屋角荒草堆上,一身紅袍,披頭散髮,已然昏睡過去。朱曉常的左腿光着,直直的伸在外面,小腿處用麻布胡『亂』的纏裹幾段木枝,麻布之上都是斑斑血跡,看去頗爲悽慘。
這是,這是怕人跑了就把腿先給打折一條?
韓三暗自咂嘴,平日裡看楊聰寡言靦腆人畜無害的一幅乖模樣,想不到一朝得勢也是這麼兇殘暴戾的本『性』……這人心吶,上哪兒看去。
山丘之王從隱身狀態的亞空間慢慢顯化具現,韓三一騙腿輕輕的下了車,又回頭聽了聽緊閉的柴房門外的動靜,一切如常,這才轉身細細擺弄朱曉常。
叫醒是不可能叫醒的,朱曉常這熊孩子天生沒什麼光棍氣質,手指甲剪狠了都要掉幾滴眼淚,這時候喊起來不是找罪受麼。
韓三『摸』出一顆定時zhà dàn摔在朱曉棠的臉上……這就算上了保險了,別說打折一條腿,三條腿都打折了也吭不出一聲來。
把朱曉棠拽起來橫擔在山丘之王的油箱上,死沉死沉的費力,韓三一陣細喘,待氣平了,跨上山丘之王開啓隱形全自動駕駛進入亞空間,從來時破開的柴房門洞呼嘯而去……擦肩而過時,門口的守衛毫無察覺,一個打盹一個打呼,渾不知兩人看守的肉票已經被人輕輕鬆鬆的撈走了……
錢多多按着自家千戶大人的吩咐在西耳房門前守關,日夜不離。
熟夏的天氣,晚上睡在屋子外面還更涼爽些,白日裡,更有衙役按時晌送來涼湯茶飯,陪着下棋看書,除了不能出院子,錢多多這小日子也還過得。
錢多多過得去,吳王府的小郡主卻過不去了。
來棲霞鎮的當日,吳王郡主朱曉棠就跟韓千戶談妥了小涼山贖人的要事,晌午洗塵、晚時落宿,也都禮數周到,然後,就沒得然後了。
第二日從天明等到天黑,也派出騎衛去鎮上掃聽,都未曾聽見棲霞軍有半點動靜。
許是蓄勢籌備,謀定後動,明日就該兼程而行了吧……這才一日工夫,朱曉棠不好催問,強忍着在客棧坐等。
又是一夜半天過去,晌午時分,朱曉棠勉強吃了半盞茶飯,把碗筷重重一推,終是耐心熬盡了。
去胡麻縣衙,朱曉棠吩咐一聲下去,整妝儀,備車馬,挾着滿胸滿腦一肚子的陰火,氣洶洶趕去縣衙要找某千戶大人問個明白。
錢多多守門也無聊,拉住一個過路的衙役不讓走,從地上縱橫畫了幾路,擺上石子,非要來幾盤頂牛。
正廝殺激烈,一個衙役從大堂踉蹌跑來,一眼掃到錢三,趕忙上前報信。
衙役跟錢三說,那個好眉目的小郡主立起眼睛,定要找千戶大人說上幾句,怎麼攔都不成。
錢三就問李縣丞怎不分說,千戶大人嚴令來人攪擾的。
衙役說縣丞大人出去查驗夏收,不在衙中。
錢三說……不說了,那個小郡主已經帶着僕從護衛和一身煞氣闖進衙門後院裡來了。
“問郡主娘娘金安。”錢多多見朱曉棠眼神果然不善,忙上前攔住,躬身施禮。
“聽說,你家大人在閉關?”
“正是。”
“何時出關?”
“七日。”
“七日?!你家大人好閒適,可還記得起營救世子的事!?你閃開我要問他。”朱曉棠一雙眼睛瞪得更圓了。
“郡主娘娘稍安勿躁,我家千戶大人早有吩咐。”
錢三退後半步,身子彎得更低,“大人言說,若是旁人來擋了就是,單郡主娘娘來了,要有一句話回覆。”
“什麼話?”
“請郡主娘娘想,我與她最後說的那一句話。”錢三回道,“我家大人原話如此。”
郡主且寬心等待,十日內必有佳信……朱曉棠蹙眉想了想,心中疑『惑』,怎麼是這句?
我等着不要緊,你也在屋子裡等着?那誰去救我王兄?
“你家大人還能掐會算的呢,這是要搬天兵天將來……”
朱曉棠忍不住刺了一句,話到半截,忽然注意到自家王府的騎衛首領朝自己微不可查的點了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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