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姐,衣服買了,飯也吃了,當然衣服不算什麼好衣服,飯也不是什麼好飯,姐姐要說認了,我都不能認……”
家明說着,察言觀色崔旭一眼,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接着往下說,“心滿意足這種事吧,一般的流程都是循序漸進纔好,比方說您買了雙新鞋,難免就想着要換一條更搭的新褲子,新褲子有了,便開始惦記新衣服,等到裡外三新了,又琢磨上檔次的包包首飾,照鏡子都覺得妥當了,又開始煩惱嘴脣太薄,鼻樑不高,眉梢不俏,腰長腿短弧線小……這是一個螺旋往復的思維結構,在縱向思維上是緩慢上升,在橫向思維上,則是逐級淘汰,只有這樣,才能像絞肉機的壓輥一樣,充分體會所有細微之處提升累積加成的每一個點滴的愉悅感……”
“沒聽懂……”程曉寧說,“家明啊,我覺得現在已經很滿足了,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了。”
“不能夠!必須想!攏共才花了幾個錢,這就完啦!?那怎麼能行?!姐姐,你沒明白不要緊,我再詳細說說。我的意思是,咱們時間緊任務重,沒有那種抽絲剝繭的水磨工夫,所以,我建議,咱們不妨把體驗過程簡化一點,比如說,咱下一步打算給你買個房子,咱們就不必從三居室開始考慮了,直接上規格,直接從兩百坪的越層起步……”
家明說着,察言觀色崔旭一眼,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接着往下說,“呃,還是從聯排別墅開始吧……”
家明說着,察言觀色崔旭一眼,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接着往下說,“說低了,帶花園陽光房的複式獨棟……”
家明說着,察言觀色崔旭一眼,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接着往下說,“嗐,又說低了,有幾百畝私人苞米地的莊園別墅……”
家明說着,察言觀色崔旭一眼,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接着往下說,“我這眼界真是沒救了,看來還得提高,那就,帶高爾夫球場和游泳池的半山豪宅……”
家明說着,察言觀色崔旭一眼,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接着往下說,“還是不好,這都什麼時代了,得和國際接軌吖……要不去鷗洲買個山頭,上邊兒帶石頭堡子的那種……”
家明說着,察言觀色崔旭一眼,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接着往下說,“算了,要我說也別折騰了,就在千島海上買個好風景的海島,蓋三趟大瓦房,開兩壟菜地,養一圈雞鴨牛羊豬崽子,到那個時候,晚風輕拂花襯衫,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綴夕陽,只是一片水藍藍,坐在門前的矮牆上,一遍遍懷想,也是黃昏的沙灘上,有着腳印兩對半……那是程姐牽着狗,將狗鏈輕輕挽,踩着薄暮走向餘暉暖暖的白沙灘,一個腳印是笑語一串,消磨許多時光,直到海浪衝走狗便便,程姐在回家的路上……”
“腳印……兩對半?”拴住疑惑的撓撓臉,很凝重的表情,“怎麼還養了條殘狗呀。”
家明狠狠的瞪了拴住一眼,嚇得拴住趕緊捂嘴,家明頑強的第無數次察言觀色崔旭一眼,仍舊沒見得什麼表示,於是,家明幾乎崩潰了,“羿哥,我完了,我不行了,我真的沒招兒了,我總不能去月亮上批一塊地,拿來給曉寧姐姐蓋廣寒宮吧?”
拴住捂嘴。
程曉寧皺眉。
崔旭肩膀一顫,兩眼茫然的把視線擡高兩度,正迎上家明悲憤欲絕的痛苦眼神兒,“啊?家明你說什麼?”
沃勒個去,合着你沒在聽啊,家明氣得一口血在嗓子眼兒裡打轉,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是徹底吐出來還是乾脆嚥下去的好。
於是……家明又說了一遍。
“家明啊,你這樣不行啊。”
崔旭摩挲着茶杯,四平八穩,慢條斯理,忒別欠揍的皺眉眯眼吧唧嘴,“貴賤不說,聽聽你說的辣些地界兒,哪兒人少你把人往哪兒領,上山下海農家院的,就妹有個正經地方,住這些地方,十天半月都看不見人影子,天一黑,屋都不敢出,哪兒還有什麼人生樂趣可言。”
家明灌了半杯溫茶,也是說的口渴了,“那怎麼辦?”
崔旭琢磨着,“要我說,不止宜居,還得有人氣,一出家門就有人打招呼問吃了麼,走出二百米去最少得停下五六起兒跟老街坊拉呱家常,人熟爲寶啊,總不能臨時有事兒連個能借自行車的人家都沒有。家跟前兒還得有菜市場,超市,買東西方便,出門遛彎兒就能把早點捎回來。樓盤小區不能太出挑,容易遭賊惦記,也不能太破落,都這條件了,那算自虐……”
“羿哥,按您說的這可簡單了,把程姐她們家租的房子盤下來不就成了麼。”家明好氣又好笑,分外爲自己剛纔絞盡的腦汁不值。
“我覺得蠻好的。”程曉寧說道。
“好還談不到多好,”崔旭認真的說,“面積小了一點。”
“那把樓上302也過戶,打通了變越層就寬綽了,都沒意見的話,我給裝修隊打電話。”落差也忒大,家明被晃得不輕,一時間都不太樂意搭理這倆人兒了。
“他們不實誠,要不換個裝修隊……”拴住忍不住給意見,結果又被家明總的大眼睛給瞪了回去。
“勉強吧。”崔旭朝家明點點頭,又問程曉寧,“怎麼樣?要是不滿意,我讓家明按着他剛纔說的那些給你置辦一個系列的,你喜歡住哪裡就住哪裡。”
程曉寧直襬手,“不用了,能把我家現在租的房子盤下來,已經是不敢想的事情了,聯排別墅半山豪宅什麼的,真的是不用了。”
“家明你看,直接上規格還是有問題的吧,普通人很難適應吖。”
家明只知道自己現在的火氣很大,“是您說趕時間的啊羿哥!”
說着,家明覺得再不拍桌子強調一下心中的憤慨簡直就是沒有做人底線了。
啪!
嘭嗡嗡嗡嗡……怎麼拍個桌子還帶回音兒的?
難道是跟在羿哥身邊時間長了,耳濡目染,修出靈根,鑄就金身,眼瞅着就要進軍無上天道,白日飛昇,成就大羅金仙了?照這麼理解下來,我跟羿哥發脾氣簡直就是食碗麪翻碗底、李家明咬崔羿、恩將仇報、農夫與蛇、連小豬豬小狗狗都不如了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