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肅也說不清楚爲什麼要送呂多多回學校,這裡離學校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她身上還髒得要死,他雖然沒有楊茜那麼重的潔癖,也是有點小潔癖的,他完全可以拿把傘給她,讓她自己走回去。今天晚上在外面約會的人很多,到處都是燈光,還有巡警,肯定不會出現上次楊茜那樣的事。
但是趙寧肅卻直接將人送回了學校宿舍,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很大了,呂多多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趙寧肅先她一步下了車,冒雨到後面將車後備箱裡的長柄雨傘拿了出來,撐開來:“呂多多,打傘回去。”
呂多多說:“不用了,我就幾步路,走回去就好了。”
趙寧肅不由分說將傘塞進了呂多多手裡,然後自己上了車:“以後走路看着點,別到處撞車了。”
呂多多有點不好意思:“謝謝趙醫生,趙醫生再見!”
趙寧肅踩下油門,將車子駛離了女聲宿舍,呂多多打着傘,看到門口居然有不少情侶打着傘站在雨中,不少人以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呂多多看着身上的狼狽,趕緊低着頭上樓去了。
回到宿舍,洗了手將髒衣服換下來,洗衣服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每次遇到趙寧肅的時候,總有一個人會很狼狽,從概率學上來說,這也未免太大了點,看樣子自己真的跟他天生氣場不合。
晚上楊茜依舊沒有回來,臨睡前呂多多接到楊茜打回宿舍的電話:“多多,明天你什麼時候結束家教?”
“大概四點左右,怎麼了?”
楊茜說:“祁衡說要請你吃飯,明天下午你早點回來,我們在學校門口等你,一起去吃飯。”聽得出楊茜的情緒非常高昂。
呂多多笑了起來:“好吧。我儘量早點回來。”
第二天做完家教,呂多多沒像平時那樣主動留下來給學生再補半小時課,趕緊告辭學生家長出來了。到了校門口,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楊茜,突然聽見有車子喇叭響,趕緊張望了一下,看見楊茜在一輛紅色的車裡朝她招手,呂多多趕緊過去了。
“上車,多多。”楊茜坐在前排副駕駛座上。
呂多多拉開車後門上去了。
楊茜關上車窗,轉過頭來跟呂多多說:“多多,這就是祁衡。祁衡,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的好朋友,呂多多。”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個小麥膚色五官端正的男孩,並不是很突出的那種長相,但是一看就覺得很舒服的那種,他回過頭來看着呂多多,微笑道:“你好!我是祁衡。”聲音就是多多電話裡聽到的那個,非常清亮悅耳。
呂多多也抿着嘴跟他點頭微笑:“你好!”
祁衡說着掉轉車頭,駛入車道中。楊茜回頭對呂多多說:“我們去吃大餐,祁衡請客。”
祁衡一邊開車一邊說:“謝謝你,呂多多,謝謝你幫了楊茜。”
呂多多笑一笑:“沒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們帶着呂多多並沒有去很遠的地方,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比較上檔次的酒樓。呂多多是第一次上這麼高檔次的酒樓,小心地跟在楊茜身後,想着吃這麼一頓飯該花多少錢啊。
他們進了一個包間,裡面有空調,楊茜將自己的外套脫了,搭在椅子背上:“坐吧。”
呂多多注意到楊茜穿了一雙平底鞋,完全沒有跟的那種,站起來和祁衡一邊高,但是女生本來就比男生顯高,所以兩人站一塊,還是覺得楊茜比較高一點。
祁衡體貼地替楊茜拉開椅子,楊茜將毛衣袖子往上捋了一下,坐了下去。呂多多在楊茜右手邊坐下了。楊茜拿過自己的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包裝十分精美的盒子來:“多多,這是祁衡給你帶的禮物。”
呂多多有些不好意思要。
祁衡說:“之前他們都沒跟我提起過你幫忙的事,所以我沒有特意準備禮物,只帶了些巧克力,希望不要介意。”
呂多多聽說是吃的,便接了過去:“謝謝啊。”
楊茜說:“祁衡你點菜吧。”
祁衡拿過菜單,遞給呂多多:“你先點,想吃什麼就點什麼。”
呂多多擺手:“不用,你們點就好了,我客隨主便,不挑食。”
祁衡看了一眼呂多多:“好,那我就做主了。”
楊茜說:“一會兒我哥下班了也會過來一起吃飯。”
“哦。”呂多多應了一聲。
祁衡點好菜,和呂多多聊了一些她家鄉的風土人情。呂多多發現祁衡比自己對家鄉的瞭解還多得多,她很少出門,又是學理科的,對人文知識關注比較少,和祁衡的聊天讓她覺得自己非常匱乏,她決定以後要去圖書館多借點社科人文方面的書來看。
他們聊天的時候,楊茜就睜大眼睛看着祁衡,聽他侃侃而談,露出一副欣賞又驕傲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呂多多以爲上菜來了,一扭頭髮現趙寧肅正推門進來:“趕得很巧,還沒上菜呢。”正說着,服務員就端着盤子上來了,趙寧肅又補充一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說着在呂多多旁邊坐下了。
祁衡跟他打招呼:“寧哥。”
呂多多也跟他點了下頭:“趙醫生。”
楊茜說“哥,你又不是內外科的醫生,口腔科醫生還這麼忙,週末都要上班?”
趙寧肅說:“值班啊。”
祁衡笑着說:“還是寧哥會選,挑了個相對最不忙的職務。茜茜你將來還是要跟你媽媽一樣,學婦產嗎?”
“我也不清楚,其實我對外科更感興趣些,我媽的意思是讓我學婦產科,她可以手把手教我。”楊茜聳聳肩。
趙寧肅說:“外科是最忙的了,急診多半都屬於外科。小丫頭你想學什麼?”他說着把話題轉向呂多多。
“我?我也沒想好,大概是內科。”呂多多學醫,不是憑興趣,完全是一腔熱血,就是想給奶奶治病,結果她還沒上一天大學,奶奶就去世了,呂多多覺得自己攢着的那股子勁正在慢慢消失,目標也沒那麼明確了。
趙寧肅擡了一下眉毛:“你當初怎麼想學醫的?”
“就是啊。當醫生其實非常辛苦的,都沒什麼節假日,有急診還得隨叫隨到。我哥是牙醫,相對是最輕鬆的了。多多你怎麼會想到學醫呢?”楊茜也問。
呂多多發現大家都看着自己。猶豫了一下說:“我原本打算報師範的,後來我奶奶病了,我看她疼得特別難受,醫生好像也見慣了這些,變得很麻木,我就想着要是自己是醫生就好了,可以幫助奶奶緩解病痛,就報考了醫學院。”
趙寧肅聽了沒做聲。楊茜點了下頭:“奶奶現在好些了嗎?”
呂多多低下頭,過了許久才說:“就在我高考前幾天,奶奶就走了。”
趙寧肅從小就在醫院裡見慣了生老病死,但是聽見呂多多的遭遇,還是止不住有些難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也許他本來以爲呂多多學醫的原因,大概是爲了矯正好自己的牙齒,沒想到卻是爲了另一個原因。“不管如何,我覺得你奶奶應該是很欣慰的。”
呂多多點點頭:“謝謝。”
楊茜問:“你喜歡當老師?”
呂多多說:“我也不知道,就是聽說師範專業的學費比較便宜。”
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怎麼接話,趙寧肅說:“醫生也不錯啊,雖然學費貴了點,以後賺的也要比老師多。”
“就是。”祁衡說,“菜都上來了,開動吧。不喝酒,一會兒還要開車,安全至上。”說着給每個人都倒了點果汁。
趙寧肅笑起來:“你小子去美國待了半年,怎麼變得這麼守規矩了。”
“我自己無所謂,但是要爲別人的生命安全負責。對吧茜茜?”
楊茜輕哼一聲:“知道就好。”
因爲提到了奶奶,呂多多的情緒一直都不高,晚上吃了些什麼也沒印象。吃完之後,祁衡還提議出去玩,趙寧肅說自己要值班,呂多多說想回學校去複習,後續的活動便沒有繼續了。趙寧肅便說自己順道送呂多多回去,上了車,趙寧肅說:“今天對不起啊。”
呂多多轉過頭看着趙寧肅。
“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呂多多搖搖頭,用力眨了眨眼睛,但還是止不住眼睛發酸,她將手蓋住眼睛,吸了一下鼻子:“沒關係,就是覺得特別對不住奶奶。她最疼愛我,但是爲了讓我高考不分心,去世都沒告訴我,我考完了才知道。”說到這裡,眼淚還是止不住流了出來。
趙寧肅坐在車裡,沒有啓動車子,默默地從紙巾盒裡抽出紙巾,遞給呂多多,呂多多接過來,胡亂擦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對不起,有點失控了。趙醫生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趙寧肅雖然對呂多多瞭解不多,但也知道這個女孩和楊茜不一樣,家裡條件可能不怎麼好,是個很自尊自強的女孩,讓人不敢小覷。車子很快到了學校,正是六點多鐘,宿舍里人流量最大的時候,呂多多從車上下來,小聲地說:“謝謝趙醫生。”
趙寧肅擺擺手:“不客氣,再見。”然後開着車走了。
呂多多轉過身,發現自己宿舍的幾個女生提着水壺,站在路邊的一棵樹下集體望着她。